陈老爹一脸无奈道:这批丹砂急需运到河东道,如此装运都是公子的意思,小老儿也不敢违背。
公子?老爹说的是陈天?
对,公子正在船上休憩,掌事可否一见?
不想竟在这里遇到陈天,陈若瑶眉宇掠过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厌恶,淡淡道:不用,我们到了江陵便会下船,请老爹给我们安排两个舒适一点的房间。
陈老爹微笑点头,带着面无表情的陈若瑶与一脸好奇的余长宁走进了重楼船舱之内。
虽是一人一间,不过舱内除了一张床榻外,却是狭窄得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余长宁天生喜欢热闹,稍事安顿后便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对着正吆喝指挥的陈老爹笑道:敢问老爹何时开船呢?
陈老爹有些惊奇地望了他一眼,捋须笑道:公子快看,已经起锚了。
余长宁好奇望去,一副由结实铁链系着的石锚正随着绞盘隆隆升起,货船也缓缓离开岸边驶入了奔流不息的水道之中。
居中调度指挥的陈老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猛然一声响彻行云的大喝:升帆;划桨开船!
话音落点,从船腹中斜伸而出的一面面宽阔船桨突然动了,仿若怪兽伸出的密集触手整齐划一地划入水面,沉重的货船迎风破浪地朝着下游缓缓驶去。
进入中流航道后,苍苍茫茫的水面上白帆点点,号子声声,青山绿水分外壮阔辽远。
船行水中,甲板上立即大见颠簸,余长宁紧紧扶住凭栏惊奇笑道:怎么如此摇晃?大江行船都是如此么?
陈老爹呵呵一笑:公子莫非是第一次坐船?
非也,来蜀地时曾坐船从涪水而下,但却未有长江上这般颠簸。
哈哈,涪水几深?怎能与长江相提并论!公子若是第一次乘船长江,最好进舱内歇息为上,否者待会儿若是晕船,可难受得很。
余长宁笑着摇手道:放心吧,晕车从来都是与我无缘,更别提什么晕船了。
陈老爹淡淡一笑,却不知他说的晕车是什么,目光望向了天水尽头。
没过多久,一直忍受着摇晃颠簸的余长宁终于觉得有些头昏脑重,心头憋闷,扶着凭栏大吐特吐起来。
哎,公子,小老儿说得不错吧!陈老爹不甚感概地摇了摇花白的头颅,走,我扶你回船舱休息,躺着应该就会舒服一点。
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在陈老爹的搀扶下回到了房内,倒在床榻上再也不想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躺在榻上的余长宁都是有气无力,头脑昏沉,第一次尝试到了晕船的滋味,连晚饭也没心思出去吃。
正在朦朦胧胧昏睡中,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进了船舱,又轻轻地扶起了他,柔柔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响起:来,快将这个喝了。
余长宁舒服地靠在来人柔软的肩膀上,惬意得不想睁开眼睛,感觉一丝温热靠近嘴唇,便毫不犹豫地张口吞咽下去。
谁料刚刚入口,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混合着泥土味儿直冲味蕾,余长宁只觉心中又是一阵憋闷,扶着床榻边缘又吐了起来。
挣扎起身,入目却是陈若瑶冷冰冰的俏脸,只见她手拿瓷碗,娥眉紧蹙,正色出言道:晕船还需水物治,这几尾小银鱼与河泥是陈老爹刚刚打上了的,熬成一碗可以治疗晕船,你快全部喝下去。
余长宁望着碗中黑糊糊的一团,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勉力笑道:我可没有如此重的口味,陈姑娘,你这该不会是存心报复我吧?
就算是报复,你现在也无力反抗。陈若瑶冷冷一笑,不容分说地扶住了他,拿起碗便凑到了他的嘴边。
余长宁浑身酸软无力,一时间只得任凭她摆布,极不情愿地将碗中的汤汁全喝了下去。
陈若瑶满意地点点头,嘴角终于挂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当初我第一次乘船也是你这样模样,放心吧,明天就好了。
余长宁疲惫地点了点头,只觉一股沉沉睡意袭了过来,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翌日他翻身下榻,虽然船身仍在来回颠簸,但却没有昨日那令人头昏目眩的晕船感。
走出船舱,正是旭日初升之际,一轮明艳的红日从水天相交处冉冉升起,朝霞映红了半边天,波光粼粼的江面像是有无数金蛇在舞动。
一身绿裙的陈若瑶正站在船头凭栏遥望,呼啸而过的河风吹得她长发飞舞,衣袂鼓动,宛如云中仙子一般。
余长宁轻步走了过去,踌躇了一番终于轻声道:昨天的事,谢谢!
望着满目的青山绿水,陈若瑶头也不会,淡淡道:何必谢我,就算是一条小猫小狗,见他奄奄一息躺在那里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余长宁丝毫不以为杵,反倒笑着开口道:陈姑娘助人为乐菩萨心肠,做多了好事自然会有好报,说不定等几天便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白头偕老恩爱终生。
你这是在讽刺我?陈若瑶冷冷一瞥,已是转过头来,美目中流淌着愤怒的怒火。
哎,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真心诚意地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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