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雪严寒,夏日的酷暑强光令人难耐,秋收的时节每个汉人都赶着收粮食,下个月是晒粮的好时机,过了这个门槛就要迎来入冬的风雪。秋天的大豆也要赶在大雪来临前种下地,羌人训练的牦牛可以拉动曲辕犁,浇水施肥整饬土地,打谷晒粮储备秸秆做牲畜饲料。要忙的事情可不算少。
高原上,汉人恢复几千年前的传统。过着半耕半牧的生活。
每户汉人都要放养几百头牛羊,牦牛粪是冬天主要的取暖燃料,搜集一年的牦牛粪就为了冬天烧火做饭使用,牦牛毛是制作毡布的重要原料。毡帐、毡帽、毡袍、毡靴几乎羌人的所有衣料都来自毡布所做,天下酷暑的季节也只能穿毡袍。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快结束了,汉人从高原夏带来轻便透气的麻布,一匹麻布还一匹毡布的价格令人满意,羌人非常喜欢凉爽的麻布衣裳,还有更昂贵的丝帛锦缎售卖,一匹便宜的丝帛需要三匹毡布交换,稍贵的四匹毡布,最好精美的绸缎一匹需要二十匹最好的毡布,只有羌人王才用的起。
武婴齐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身影飞驰而来,吆喝道:“格日布,你怎么来了?你家的青稞都收了没?”
“我阿爸正在收呢!阿武,我有个消息告诉你,北边山下的匈奴人派使者到我们青唐见了我们的大王,许诺让我们大王做万骑长,送给王太子一位美丽的匈奴贵女,双方永结同好定下血亲之盟,大王正在考虑匈奴人的要求呢。”
羌人壮汉名叫格日布,耳朵上挂着一串野兽利齿做的耳坠,脖颈和手腕缠着一圈圈复杂的手链,有的青色有的红色煞是好看,羌人是古戎族的高原后裔,依然保持着古戎族的图腾崇拜和远古习惯,月氏人也保留着带珠串的风俗习惯。
“匈奴人?他们到高原上来做什么?”
武婴齐很疑惑,匈奴产于与汉家皇帝结为兄弟之盟,以草原为边界往北是大匈奴帝国,往南是大汉帝国,理论上高原处在草原以南应当属于大汉帝国的疆域,匈奴人越境寻求结盟似乎不太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匈奴人有点三心两意似得。
“我得去看看去。”
“不用去了,匈奴使者回去了,他们说明年这个季节再来问候大王。”
格日布牵着马去河边饮水,他的坐骑是一匹漂亮的青海骢,雪亮的皮毛油光闪闪,一匹肥壮的青海骢可以日行八百里,带着无负重的骑手一天行进三百里毫无压力,一人双马奔驰六百里,所以青海骢在长安城可以卖上天价,好比公元前的顶级名车,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到。
武婴齐也有一匹青海骢,丝毫不逊于格日布的胯下坐骑,高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好马,能安然活过四个寒冬的成年马驹没有驽马,骄傲的羌人不允许驽马活过两个冬天,羌人宁愿用缓慢的牦牛驮着帐篷行走也不会用任何一匹驽马。
汉人在高原上生活不到三年,学会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新鲜知识,马匹和牛羊的培养育种技术就来自青唐羌人,彪悍的羌人不但勇猛善战,更是优秀的牧民和卓越的兽医,几乎每个羌人都有辨识医治牲畜的本事,在茫茫高原上昼夜温差极大,不会给牲畜提供良好的环境,不能医治牲畜的病症,根本无法再高原上立足。
武婴齐迟疑到:“我记得羌人和匈奴人关系不好。”
格日布道:“和你们汉人关系也不好,除了我们的兄弟月氏人。我们羌人不会相信任何人,你们来的时机很好,之前有一个汉人商队来我们青唐招募几十个勇猛善战的羌人勇士去西边,经过月氏人的引荐,我们大王见识过汉人的厉害,相信你们会为我们兄弟月氏人报仇雪恨。所以允许你们上青唐居住。”
“后来一切都变了。”
“是的,一切都变了,汉人带来稀奇古怪的新鲜东西,我们羌民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教会我们捕鱼捉虾,夏天挖盐湖,冬天捞碱块。羌民除了放牧还有外快赚,再懒惰的人也能混的一日三餐温饱,穿的起漂亮的丝绸衣裳,用上好看的青瓷瓶罐,还有汉人做的辣白菜很好吃。冬天最爱吃滚热的烧羊肉搭配火辣辣的腌白菜,好吃。”
格日布不是吃货,只不过限于文化风俗的影响,每天除了吃吃喝喝打猎放牧。剩下的无非是男欢女爱或者草场马群的争夺,简单枯燥的日子反反复复历经一千多个寒暑。几乎快要成为每个羌人的本能,艰苦的生活铸就羌人坚韧不拔的性格,每个羌人都勇猛彪悍可以徒手斗豺狼虎豹,即使是羌女也能拉弓射箭保卫家园。
为由传统守旧的羌人依然顽固拒绝。年轻一代的羌人们渐渐习惯河谷里的汉人,虽然汉人放牧水平差到连羌人小孩也要看笑话,虽然汉人的骑术让羌人妇女耻笑过,但是他们从汉人身上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东西,汉人非常勤奋勇敢,愿意承担从未遇到过的灾难,愿意适应从未来过的高原。
换做普通的羌人下高原生活,恐怕没有几个羌人能生活习惯,山下的确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但是羌人们习惯了山上的贫苦生活,到山下必须经历漫长的适应期,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接受那样的适应过程。
格日布很佩服汉人,武婴齐是他的汉人朋友,也是他们部落的贸易代理人,但是他心里有根准绳横着,汉人和匈奴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外人,即使祖上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没用,羌人部落之间也是藕断丝连的亲戚,为了草场和水源地的争夺还不是打的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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