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攥着长剑愤怒的浑身发抖,忽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曹时的恐怖。他无法想象一把弓一袋箭竟有那么大的威力。
他没有亲眼看到连发百矢的威力。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可以一箭要了他的命。苦练多年的杀人剑术在弓矢的范围内如此的脆弱,难怪上古最勇猛的武士是弓箭手。
一开始,他就选错了道路。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很厉害,但注定不是百战将军的对手。
弓矢之下,丁公的实力再强,也只是个高级步兵,挥手可杀的步兵。
丁公畏惧了。
曾经蔑视死亡,当死亡出现在面前,他可耻的退缩了。
曹时扬起弓微笑道:“你跑啊!跑就是了,放心不射死你。”
“你……你此话当真!”
“你跑啊!”
“你发誓!”
“那算了,你还是去死吧!”
丁公满眼畏惧:“别别!我跑,我这就跑!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跑吧!快一点!不要让我等急了。”
“我这就跑,这就跑。”
丁公转身就跑,刚跨出一步,耳边一阵劲风吹过,发髻被射的七零八落,几缕白发迎风飞落。
“快跑啊!你再不跑就要杀你了。”
丁公不敢回头也不敢质问,闷着头继续往前跑,刚走几步右腿一疼踉跄跪倒在地,右侧大腿被一根箭矢射穿了。
啊!
丁公疼的满头大汗,大腿被射穿的剧痛感差点让他疼昏过去。
他咬着牙,拄着长剑一步步往外挪,只要走进密林里,箭矢就再也射不到他了,树林只有十几步远,他很有机会。
噗哧!
丁公拄着长剑的左手一阵剧痛,当场摔了个跟头啃一嘴泥,左手被大臂被箭矢射穿了。
原本打扮整齐的白衣老者,片刻间变成满身污血脏兮兮的白发老疯子,他终于忍无可忍:“你不是说过不杀我吗?为什么还要射我!为什么?”
“我只说不杀你,没说不射你啊!赶快逃啊!只要套进树林里,你就可以活下去。”
丁公恨的牙齿快咬碎了,右手拄着长剑一瘸一拐缓缓往前挪着脚,每走一步剧痛都让他想去死,鲜血稀里哗啦的流个不停。
噗哧!
左腿被射穿了。
丁公又啃了一嘴泥。
他用一只右手抓着烂泥拼命的往前爬,一双老眼盯着只有几步之遥的密林,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
噗哧!
右手被射穿了。
丁公四肢都不能动弹了,他拼命的用头撞泥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想死啊!”
直到密林里走来一个黑衣老人,他是季心。
他的身后是孙起,还有几十个侯府家丁。
“君侯!”
孙起大步跨过丁公,走到曹时面前跪倒在地:“在下有错!有愧于老君侯的重托,在君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在身边,在下来晚了!”
曹时收起弓:“孙叔别说了,快扶起王叔,他伤的很重,快不行了。”
另外一边。
一身黑衣的季心俯瞰浑身是血的表弟,眼眸里闪烁着愤怒和厌恶:“丁异啊!你忘记老夫给你的交代了吗?老夫一二再再二三警告你,你都当作耳旁风,你以为老夫这一年半都在做什么?从南越到西南夷每一座山梁都有我的足迹,我想看看你到底会跑到什么地方搞你的复国报仇大计,你果然去了南越,果然追到了西南夷,你太让我失望了。”
“祖父,要杀了他吗?”季心身后,走出来一名黑衣青年。
他叫季应,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像他祖父一样有九尺高的个头,面相阴鸷仿若季心的年轻版,杀气萦绕在眉宇间,放在几十年前定然会是杀人如麻的怪物。
楚人尚红好勇,季家人尚黑残暴,这个家族是楚人中的异类,活脱脱秦人性格的翻版。
丁公如丧家之犬,鼻涕眼泪满脸流淌着:“兄长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救我一命!”
季心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伤成这样流血也会让你死掉,以你的年纪熬不过拔箭那一关,失血会让你立刻死掉,还是给你个痛快吧。”
呛啷!
长剑出鞘,丁公盯着那闪闪发光的明亮呆住。
曾几何时,他很喜欢那道亮光,迎着灿烂的太阳闪烁着点点光亮,只要一剑刺出去飙射出鲜血。
突然之间他害怕了,亮光不那么美丽,它很丑陋,很恐怖,散发着狰狞,预示着死亡。
哧!
长剑刺中后心,他浑身颤抖着如同筛糠,用仅有的力量抬起头:“兄长我错了,当初我应该去学门手艺做个木匠,我从小很喜欢木工,我自己打造的妆奁盒送给邻家的小女孩,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后来我去学剑了,她站在门口为我送别,再后来我听说她出嫁了,她过的不幸福,我遇到了她,她说喜欢我,但我眼里只有复仇,她绝望了,然后死了,我不知道她葬在哪里,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
第205章 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季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说何尝不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丁异一生为复仇奋斗,这本就是个巨大的悲剧,放弃一段美好姻缘更让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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