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容正看阮唐誊抄的《千字文》,神色颇为入迷,倒不是里面的正文有多有趣,而是阮唐为了方便妹妹理解便在注解里加进去不少小段子,用词颇为俏皮,比起死板的典籍要有趣得多。
听了阮瑶的话,三公主并没有抬头,随口道:“阮女官直说便是。”
“奴婢近几日想要学习推拿之术,可是光是自己琢磨终究不得其法,便想着能不能去找些书册来瞧,只是不知宫中藏书之地奴婢是否去得。”
阮瑶说的这话是个借口,而且是个挺上去不太牢靠的借口。
她还在想着要是三公主细细询问她要如何解释,未曾想赵令容早就给她找好了理由。
在三公主看来,阮女官对自家太子哥哥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想来这推拿之术也是为了那人学的。
之所以要找自己,而不是寻太子哥哥帮忙,多半是为了学会了以后给他来个惊喜。
小情|趣嘛,她懂。
“那正好我现在无事,就带你去藏书楼走一趟。”
赵令容脸上露出了些心照不宣的笑容,阮女官却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
不过三公主既然答应了,阮瑶也不多问什么,很快笑着道谢。
走之前,她还去对着自家殿下说了一声。
而小太子从不会对她说“不”,这次也是一样。
即使心里不乐意让阮瑶离开他身边,可小太子还是点头道:“瑶瑶去吧,我不妨事。”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一句,“快去快回,下午我们还要出宫的。”
小太子的目光过于清澈期待,看的阮瑶都有些不忍心怀疑他了。
人非草木,怎能毫无触动。
她低头行礼,柔柔的回了声:“好。”
小太子笑容灿烂,一边提笔一边道:“那我等着你。”
阮瑶却没敢再瞧他,只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匆匆出门。
三公主虽然没有偷听的意思,可内室的门开着,纵使瞧不见里面的情景,但还是能听到动静。
简单几句对话并不足以暴露小太子身份,可是赵令容却能听出自家太子哥哥言谈之间的不同。
每个字都有温度,每句话都有感情。
说他们之间毫无瓜葛,怕是鬼都不信。
三公主在心里嘟囔了两句,却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一番相处下来,阮女官确实是个模样万里挑一、性子无可挑剔的好姑娘。
自家太子哥哥动心了才是寻常。
当然,三公主对着阮瑶一切如常,只管笑着同她一道出宫,朝着藏书楼而去。
在路上,赵令容对自家哥哥只字不提,反倒是与阮瑶说起了阮唐:“像是《千字文》那样有许多故事的书册,你还有多少?”
阮瑶心里藏着事儿,便有些走神,下意识的回道:“奴婢家里全是。”
“全是?!”三公主有些惊讶,还有些惊喜。
这让阮瑶猛的回神,脚步顿了一瞬,又很快跟上去,放缓了声音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家中虽有几亩薄田,可因为兄长要读书,奴婢儿时又常有病痛,故而家中银钱多是花销在我们兄妹身上,没有多余的钱财去买书本。故而兄长便会从同窗或者是夫子那里借书回家抄录,抄的多了也就记得多了,后来为了方便奴婢学习就加以注释,便多了不少故事。只是多是道听途说,真假不知,看个新鲜罢了。”
阮瑶说的都是实情,也是真心觉得这只是贫寒人家的无奈之举,并无炫耀之意。
殊不知,赵令容心中格外艳羡。
不仅羡慕他们兄妹情深,更羡慕有人给阮瑶讲故事听。
三公主抿了抿嘴唇,微微昂起头,轻声道:“你这般也是极好的,我自小就喜欢听故事,可是没人同我讲。父皇不耐烦做这些,母妃体弱,我也不舍得她受累,至于其他的宫人识字的都少,也就是太子哥哥闲暇时候会给我说上几段。”
这是头一遭有人主动给阮瑶提起太子之事,她颇为好奇,又不敢明着追问,便只旁敲侧击道:“这般听来,公主与殿下也是兄妹情深。”
三公主笑了笑:“应该是情深的,就是太子哥哥总爱给我讲神啊鬼啊的,每次我都怕得不行,偏偏又想听,弄得我现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起夜。”
阮瑶:……
听上去,太子和自家哥哥干的事情这是一样么?
许是世上的哥哥大多都宠爱妹妹,可也总喜欢以吓唬妹妹为乐。
不过赵令容提起这段往事还是很欢喜的:“你不知道,小时候,太子哥哥还是喜欢说笑的,每次得了空他就会带着我和二哥哥去御花园的池子边上,说是查功课,其实就是一起听他说孔孟,讲历史,每次都格外有趣。”
只不过,后来他们渐渐长大,赵昆心大了也野了,再也不来,赵弘则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于是御花园里便没了总是聚在一处说话谈天的三兄妹。
这些赵令容只是在脑袋里想了想,并没有告诉阮瑶。
可阮瑶能看出三公主的神色骤然落寞,便知道她心绪不快,也就不再多问。
好在宫中长大的姑娘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感怀伤时,她很快就重新有了笑,偏头看着阮瑶道:“等有空闲了,阮女官给我讲讲故事吧。”
阮瑶想说,她讲故事不如哥哥讲的好听,可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便咽了回去,应声道:“难得公主喜欢,奴婢定然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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