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昨日在陈贵妃处没太在意,到底是自家姨母,素来亲近,她给小家伙塞根关东糖也不好推辞。
可这里是东明宫,太子殿下又素来是个严肃端方的,这会儿宿大姑娘自然不好纵着小弟。
尤其是宿大姑娘知道弟弟的脾气,有初一就有十五,这会儿点头给了糖,等下没准儿就要去要屋上瓦。
偏偏阮瑶就在旁边,有些话不能明着说,宿大姑娘虽立志要做不在五行中之人,可如今到底还未受戒超脱,所思所想皆有顾虑,只能含糊道:“这是人家的东西。”
宿韫眨了眨眼睛,小手一拍:“我写条子。”
宿大姑娘一愣:“什么?”
宿韫虽小,可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二哥把玉佩拿走,就写条子。”
宿大姑娘一听,脸色微变,赶忙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果然不见玉佩踪影。
她有些着急:“那可是爹爹送你的,很是紧要,二哥怎么能随便拿走?你……”对上一脸稚嫩的小弟,宿大姑娘便知道是老二欺他年幼,眉头紧皱,“你身边的嬷嬷居然没拦着,要她们何用。”
还想说什么,可宿大姑娘很快意识到这是不是在自己家,她立刻顿住了声音,扭头看向阮瑶。
阮女官在宿大姑娘说起玉佩时便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中事,只做不知,扭头去斟茶。
见宿大姑娘欲言又止,阮瑶便笑道:“今日天凉,姑娘和郎君喝些茶暖身吧。”而后,阮瑶温声道,“这粽子糖是殿下让奴婢为公主和姑娘郎君准备的,就着茶最好不过。”
她说的和善,宿大姑娘也不再提玉佩之事,笑容温润的接过茶盏。
一扭头,就看到胖墩墩的小宿韫已经从她腿上爬下来,从怀里摸出了寻常他写写画画的小册子和铅椠,把册子放在椅子上,垫着脚尖,一脸严肃的写写画画。
宿大姑娘本想伸手把小家伙拎回腿上,就听阮瑶轻声道:“宿四郎君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担当,字也写得好,果然是宿候教导有方,小郎君日后定然是有大人才的。”
这声赞让宿大姑娘把手收了回来,看向阮瑶,温声细语道:“借阮女官吉言。”
阮瑶却知道自己不是随口客气,她的这句话确实是发自真心。
就在这时,宿韫把铅椠撂到一旁,“唰”一下将写好的条子从小册子上撕了下来,伸手递给宿大姑娘。
而宿大姑娘刚刚听了阮瑶一句赞,便觉得阮女官着实是个和善人,有心哄自家弟弟玩儿,她也就没再端着,只管将纸条接过,阮瑶也凑过去瞧了一眼。
便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
‘四兒昔唐一固,定睘。’
八个字,错四个,也是难得。
宿大姑娘面上一红,看向阮瑶。
没想到阮瑶不仅没笑,还颇为惊叹。
想想这孩子的年纪,能写出这么多字已经不易,阮瑶立刻拿了颗粽子糖,温声道:“小郎君言而有信,奴婢佩服。”
宿大姑娘见状,只觉得阮瑶当真是个妙人,跟着笑起来。
见自家四弟还眼巴巴的瞧她,宿大姑娘便有模有样的将纸条递给了阮瑶。
阮瑶伸手接过,而后就把粽子糖放到了宿韫的小胖手上。
宿四郎君心愿得偿,自然格外高兴,开开心心的把糖块放进嘴里。
见他安分下来,宿大姑娘不由得松了口气,将小弟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坐好,而后与阮瑶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大多都是没什么深意的客套话,不过宿大姑娘无意中提起的一件事让阮瑶留了心。
“论人才,殿下素来文武双全,每逢太后娘娘寿辰,都会写万寿图以表孝心,无愧人中龙凤。”
阮瑶面上笑着应着,心里则是微微一紧。
宫中人,除了宫规外,都要熟背各宫主子的名姓忌讳,以及年岁生辰。
太后娘娘的生辰阮瑶也是背过的,腊月十八,正是冷的时候。
约莫还有三个月便到了。
不过很快,阮瑶便稳住心神。
太子养病阖宫皆知,加上身份尊贵,纵然到时候需要出席,只要少说少动些,也不妨事。
没准儿那时太子的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这时候,三公主推门而出。
她看起来神色正常,并无异样,阮瑶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着殿下没有露馅便好。
而三公主与宿家姐弟离开后,阮瑶就端着粽子糖进了屋,脸上笑盈盈的。
赵弘见状,神色也舒缓不少,就连说起话来都比平常多了几分暖意:“瑶瑶遇到高兴事儿了。”
阮瑶立刻点头。
是啊,她是有了喜事。
便是怀里揣着的那个条子。
虽然如今宿韫还只是孩童,可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这条子有用没用都要留着,万一以后有个龃龉,这起码是……
嗯,一糖之恩?
听起来有些不着边际,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用关东糖都能把反派太子钓起来,怎么就不能用粽子糖把还软乎乎的正派也钓出来?
这份欢喜让阮瑶一直到转过天来都笑的比平常多了些,已换成小太子的赵弘便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含着粽子糖,瞧着阮瑶端着盆走过来,拿着壶走过去,他没问,只是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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