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您……”他嗫嚅着,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这是那个冷酷无情、令人畏惧的夜令主么?
“属下疏忽大意,导致被擒,属下该死。”他屈膝想要跪下,却被顾清夜拉住了。
“是我的错,我太不警觉了。”顾清夜道,“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没,属下只是被下了酥骨散,浑身无力。”
“他们拷问你了么?你有没有招供?”
何大保瞳孔收缩,脸色发白,像是在回忆那一刻的惊心动魄:“他们用了扰乱神智的药,属下只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像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耳边传来魔音似的审问,那声音如蛆附骨、死死缠绕……”
顾清夜的手狠狠攥紧,眸子中射出凛冽的光芒。何大保一愣,这时候的顾清夜身上散发出砭人肌骨的寒意,仿若地狱修罗。
这才是夜令主的真面目吧?
“属下……”他心头一悸,勉强稳住心神,“属下扛过去了,没有招供。属下死也不会背叛令主。”
顾清夜用赞许的目光看他一眼,道:“我马上救你。”说罢,他取出一根铁丝,轻轻捣鼓几下,便把何大保手足上的锁链解了。
何大保站直身子:“多谢令主。”
顾清夜从怀里掏出一个人-皮-面具,往他脸上一抹,严丝合缝。何大保的面孔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就像萧府一名普通下人。
顾清夜又往何大保手里塞了一颗药:“吃了它,可让你迅速恢复体力。”
何大保一口吞下药丸。
“走!”顾清夜道,“我带你出去。”
“不,令主,您带着属下目标太大,会惹麻烦的。”何大保道,“属下自己设法混出去。”他的声音仍有些虚弱和沙哑,可语气坚定。
顾清夜道:“好。”乌巢的人训练有素,逃跑这种技能是必备的,“竹铺不能待了,你换个地方,安定下来再联系白昼。小林的事,我会查。”
“是,谢谢令主。”
等两人出囚室,关上石门。囚室另一头的墙忽然动起来,完整的墙壁上出现一扇门,那门轻轻转动,露出里面另一间屋子。
玉生烟举步走出来,看着地上被解开的锁链,轻轻叹了口气。
等顾清夜把萧府转遍,黄昏来临了。府里没发生什么,他想,何大保应该顺利逃出去了吧?他回到宜萱居,萧疏雨见到他便跳起来:“清夜哥,视察完了?”
顾清夜被调侃了一下,也没反应,道:“七少,我们回去吧。”
萧疏雨道:“大哥叫我们去吃饭,吃完再回。”
顾清夜心头一震,脸上却没露出来,道:“好。”
“我们先去大哥书房。”
他们到萧疏叶书房,看见闻松跪在书房外,身板挺得笔直,低眉垂眼,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闻松,怎么了?”萧疏雨问道。
“属下看守不力,丢了一名囚犯。”
顾清夜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这就是江湖,囚禁、刑讯逼供、杀戮,这些本是违反国家法度的,对江湖人而言,却是理所应当的事。难道,江湖真的是法外之地么?
如萧疏叶这样心怀悲悯的人,他能救百姓于危难中,却依然免不了做这些违法的事。
想起萧疏叶的铁腕,他的心就变冷了,他悔恨自己被萧家人蛊惑,竟然暗暗倾向于他们。他愧对虞伯雍的赏识与栽培,愧对父亲的教导。
萧疏雨疾步进去,喊道:“大哥!”
萧疏叶正站在窗前,此刻回过身来,英挺的身姿沐浴着夕阳,让顾清夜微微晃神。这天神般的男子,也有恶魔的品性么?
萧疏叶的目光跃过萧疏雨,向他投来。那一瞬间,顾清夜忽然心里一痛。莫名的感觉。
萧疏叶的眼里仿佛充满忧伤。
只是一瞬,当他再看时,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波澜不惊,让他以为刚才是产生了错觉。
“大哥,闻松做错事,你罚他跪省?”萧疏雨道。
“怎么?”萧疏叶淡淡的。
“他做事一向谨慎,偶尔犯错,你就原谅他吧。”
“好。”萧疏叶居然同意了,“闻竹,你去叫闻松起来。”
闻竹激动地道:“多谢家主。”连忙跑了出去。
萧疏叶看向顾清夜:“清夜,你今日把府中格局都摸透了?”
顾清夜道:“是,家主。”态度恭敬,却像是戴上了完美的面具。
“很好。”萧疏叶道,“府中防守,原本就是使者的职责。今后再出岔子,侍卫受罚,你也逃不脱责任。”
顾清夜心念电闪,萧疏叶虽然有些怀疑,但他没有证据,何大保也没招认,这怀疑便等同捕风捉影。既然他没有剥夺自己的使者身份,说明他仍顾念着情义,仍想重用自己吧。
一念至此,他脸上的伪装便松动了,欠身道:“是,属下定不负使命。”
萧疏叶又说了一句“很好”,道:“你今日虽然走遍了萧府,却还有一处没有走到,我带你去看看。”
他带顾清夜看的正是那个地下的山洞。
至此,好像萧家对顾清夜而言已经没有秘密,可萧疏叶却依然没提这山洞里逃脱的是什么人,也没提何小林。
顾清夜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
何小林落入萧疏叶手里,那才是顾清夜最害怕发生的事。因为何小林手里,有他写给皇帝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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