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看着上方慢慢道:“我从未想过,有一日凤凰的身份竟会成为我的枷锁。”
他又看向她,问她:“我为你做过什么你全都知道对么?你精血发作时痛到昏迷都是装的吧?你看见我帮你疗伤了,看见我抱你上床了,你全都看见了,你是清醒的,一定是。你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这些我都可以忍,我既不想杀你,就早做好了接受的打算,可你不该……”
姬玉慢慢道:“我不该什么?”
陆清嘉字字刺耳道:“你不该将我当做尝试的工具。你拿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却不肯留下半分真心。你说你为我做事,可我还是陪你一起进了赤霄海,没让你真的经历任何危险。我甚至放弃了折磨晏停云,想到你就直接寻了出来。”
他嗤笑道:“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是不是都在暗地里嘲笑我?”
姬无弦心跳如雷地看着姬玉,姬玉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她只是看着陆清嘉,跟他说:“我没笑过你,之前痛到昏迷也全都是真的。”她微微抿唇,“若不是你刚才说出口,我根本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陆清嘉冷声道:“我不会再信你。我一次次在心中为你找借口,说服自己接受你容忍你,可借口终究只是借口,借口永远不会成为真相。你果真坏得令我大开眼界,我今日若不拿回些什么,真是枉为凤凰。”
他真的枉为凤凰。
亦痛恨身为凤凰的本能。
说到底,从一开始他可能就没真的想要杀她。
他放了那么多狠话,真正做的事情却和狠话背道而驰。
他最开始当然不喜她,可毕竟是和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那七个日日夜夜,一次又一次的缠绵,哪怕最开始是因为药物,也很难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从一开始就在手软。
再到后来他们被捆在了一起,他理智上知道自己该取精血,杀了她,当做一切没发生过,百年或者万年之后,若真要寻个伴侣,再找便是了。
可不行。
理智最后还是被刻在骨血里的忠贞和荒唐的记忆战胜了。
他开始因为她的与众不同,甚至是因为她的恶劣而对她有所改观。
好像她越是不在意他,越是薄待他,他越是在意她。
直到今日,那张信笺上所写的内容,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再糊涂下去。
他替她找一百个借口都没用,她若本性如此,一千个一万个借口都没用。
“你想拿回什么?”姬玉看起来还是很冷静,风吹起她满头青丝,她凝着他问,“要拿回精血?可已经炼化完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在我身上,可以让你拿回去的吗?”
陆清嘉慢慢望向姬无弦:“你还要护着他吗?”他说,“我要杀了他。”
姬无弦捂着心口偏开头,他们都很清楚,如果陆清嘉真的想杀谁,这天下没人可以抵挡。
姬玉困惑地看着他:“刚才就想问你了,你说我已有心悦之人……难不成,你说的是我师尊?”她指指姬无弦又指指自己,可笑道,“你要编也找个靠谱的人吧,你说我二师弟五师弟六师弟都好,我师尊……?怎么可能?”
她的困惑实在太真实,连陆清嘉都疑惑了一瞬。
他又很快清醒过来,将那些让他彻底看清她真面目的信笺丢给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姬玉看着那些信笺,拿在手里就知道是原主的手笔了。
她看着上面的字,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没看错。
她又回头去看姬无弦,姬无弦侧着脸不看她,那副沉默的样子……显然这应该是真的。
“太可笑了。”姬玉也没心思感叹这原主还有写“日记”的新潮癖好了,她无语道,“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这怎么可能……这……这简直荒唐。”
听姬玉说她喜欢他这件事荒唐,姬无弦难免心中酸涩。
曾几何时,他知道她的心意时,也觉得甚是荒唐。
他从小将她带大,一直当她是亲生女儿,可女儿长大了,一年比一年更成熟,不知怎的,就对他有了别的心思。
她不肯找别人修炼,一定要找他,她更是不肯在半年后下山。
按理说在合欢宗这样的地方,师徒修炼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但她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她都长大几十年了,但……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太“脏”了。
几百年了,从做合欢宗弟子,再到成为合欢宗掌门,他习以为常地双修,教导弟子,从不觉得有什么,没有把任何人的轻蔑和不屑放在心上过。
可当姬玉有了那个想法,对他有了那份感情的时候,他慌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那么干净的她。
后来他向至交求了能让人忘情的药,混在茶里骗她喝了下去。
从那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姬玉再也没说过那些话,对他便如对长辈一般爱重。
他如愿以偿,可时间久了,他又开始不自在了。
过了几个月,她要下山了,也不再嚷嚷着不去了,她甚至很是期待,做了好一番规划。
她还说要听他的,好好和金朝雨相处,再修炼几十年就好好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
姬无弦当时的心情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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