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凤认出了他,雷暮,西南王麾下的一位小将,据说他使的一把青冥刀已斩杀数千人,利不可挡。如今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汤凤同样很意外。
她指了指外面的人,道:“本宫有人保护,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雷暮还未开口回答,被震出去的刺客竟然又挥剑攻了上来,危急关头雷暮不敢大意,也只得先解决了眼前这人再说。
既然冯弦机也派了人,汤凤更不必担忧自己的安危了。未免给他们添乱,她躲回了卧房,侧躺着听外面的利刃搏杀的声音。作为风暴的中心,她倒显得置身事外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外面渐渐平静了下来。
汤凤起身走了出去,从卧房的门口到外间大门,躺着的有十余具尸体,各有惨状。走到院子里,场景更是混乱,血迹溅得到处都是,廊柱上,花坛上,地板就更不用说了。
月光温和地洒满了大地,目睹了这一场生死之争。
小金子的衣裳也划破了几个口子,但他没有在意,组织起院里的宫女太监将尸体拉到外面去。
“没有留活口?”汤凤问道。
雷暮从旁边跨了出来,抹了一把脸,道:“娘娘还需要活口做什么?这般阵仗,就算留了活口也不会吐真话,还不如杀尽。”他这一开口,倒是尽显沙场男儿的决断。
“也是。”汤凤点头。
那头,小金子点了点尸体,转头跑回来向汤凤禀报道:“主子,死了两名太监一名宫女。”宫女和太监本不是刺杀的重点,但因为这三人实在是倒霉,一个撞破了刺客翻墙进来,还有两个没跑赢,最终沦为了刀下魂。
“这孝陵是皇家陵寝,想必风水不错。你去择一处,将他们厚葬了吧。”汤凤侧头看他,“都是为了本宫死的,每家送上一百两,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雷暮见她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想来温先生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是凡俗女子。接着,他又有些好奇了起来,这样的女子是王爷喜欢的类型吗?怎么感觉不太好接近啊……
“雷将军什么时候改行当护卫了?”果然,下一刻她转过身来,幽幽地盯着他打趣道。
雷暮:“……”说来可能不信,但他真的不是自愿的。
“西南王吩咐你来的?”汤凤看向他,像是早已知晓了答案。
雷暮摇头,一副老实模样道:“温先生派我来的,他说娘娘的安危与王爷干系重大,若娘娘有什么不测想必在前线作战的王爷也会受到影响,所以趁王爷带兵离蜀,我便被温先生派了过来。”
“你竟没有跟着西南王一起上战场?”
“人够了。”雷暮闷闷地道。
汤凤皱眉,似是不解,什么叫人够了?
雷暮憋屈地说道:“西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打仗的,王爷说这是小打小闹,让我把机会让给其他年轻的。”似乎是谈及到了心中的隐痛,他又不甘不愿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才二十,挺小的……”
汤凤哑然,完全没有想到把他派出来竟是这样的原因,她还以为……算了,自作多情一番。
“你一直守在我周围吗?”
雷暮点头:“先生算到了您会被小皇帝撵出宫,所以早早地就让我在这孝陵等着您,果然您来了。”
汤凤深吸一口气,道:“雷小将军,你知道除了你年纪大你们王爷不想带你去,还有别的原因吗?”
“啊?”雷暮挠头。
“这么大年纪还不会说话,带你去怕是你们王爷还未见到叛军就先被你给气死了。”汤凤挑眉看了他一眼,语气嘲讽,随即转身朝屋内走去。
雷暮仔细咂摸了一番,怔在当场……
竟然还有这层原因?王爷为什么不明说!
“我不会说话吗?”雷暮反思了一下他刚刚的措辞,反复琢磨,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莲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用跟她主子如出一辙的幽幽的眼神看着雷暮,道:“雷将军还不走吗?再不走奴婢可是要撵人了……”
撵人?撵人!
雷暮顿悟,想再补救一番,却看到了莲藕手里握着的扫帚。
“告辞,告辞。”
莲藕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要是不看在今晚他保护了主子的份儿上,她这扫帚肯定已经碰上了他的臀部!
雷暮虽跑了,但他带来的人却还得帮着人清理“战场”。院子里血迹斑斑,一桶又一桶的水冲下去也无济于事,小金子带着人用刷子挨个刷,一边刷一边冲,折腾了大半夜才将院子恢复到白天干净的模样。可就这样,一股血腥味还飘散在众人的鼻尖,挥之不去。
汤凤的卧房算是受影响较小的,移开了那倒霉的剑客,刷干了地上的血迹,似乎与白天没有什么两样了。她坐在抄好的佛经面前,洁白的纸张被溅了几滴血,如今已变成了暗红色。擦不掉,只有重新抄写这一页了。
她沉默地坐在书案前,像是已经没有力气提笔再写。佛经抄得再多,这世上也不会因此少送一条人命,她犯下的作孽也不会真的随这些佛经尘埃落定。想要她死的人那么多,只要在孝陵一日,恐怕她面临的刺杀就不会少。
小皇帝做事可真够绝的,一面逼她出宫,一面任由人来杀她,倒是好算计。只是他兵法大概习得不够好,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怎么守得住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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