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曼路姐的心思了?”
贺九知道他心情不好,量谁被自己的外孙女给摆了一道心情能好呢?
“你为她订下王家之前我不就说过吗,曼路姐志不在此。”
老爷子心里更不舒服了,他看着贺九沉静的脸心里想的是,他们是相依相伴多年的爷孙,也是寓教于乐的师徒。现在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跟我这个老头子打什么机锋啊!
“你们小孩子的心思我不明白,可这忤逆长辈私毁婚约,搁在以前可是要家法处置的!”
贺九说:“您给曼路姐说就好了,不必来提醒我呀。”
“哼哼!”老爷子气闷,端着茶呷了一口,他不是怕贺九也跟着那个不省心的犯错么?她看着顺从实则乖觉,心里有自己的大主意。要是她有样学样毁了她跟文家的婚约,那他老头子真是到了黄泉也闭不了眼了!
“外公,曼路姐能嫁进秦家吗?”贺九有些好奇。
俞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也来探我的口风?”
“没有,我只是怕她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你们终究是姐妹,虽然你母亲和你姨母那一代就不和,可你母亲为人善良从未有过害你姨母之心,她是顶好的姑娘!你呢,也要学学你母亲。曼路虽然为人高调但心术却不坏,你们姐妹斗法这么多年,你何尝看过她真的伤你半分呢?外公知道你是好孩子,大多时候也不愿意和她相争,这是很好的。现在她为了嫁进秦家不吝于将自己的孩子作为筹码.....外公虽然心寒,但也只能推波助澜了。只要你们姐妹能顺利出嫁以后和夫婿和和美美,那些老规矩外公也不是很看重了!”
贺九放下茶杯,她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概我妈妈就是太善良了吧!以姨母对我母亲的手段,我就算搅黄了曼路姐的婚事也不可厚非!”
“老九.....”
“外公,妈妈和姨母都是您的孩子,您为什么偏着姨母却不为妈妈主持公道呢?她生产之日发生了什么,外公你难道不知道吗?姨母是怎么趁妈妈在生死关头挣扎的时候落井下石,难道您忘了吗?”贺九眼神防空,犹似回忆,她说,“这些年,只要我一想到妈妈最后费力生下绥之却得知丈夫出轨时难以置信的样子,每次只要我去休养院见到爸爸时他干枯瘦弱的身体和早已随妈妈而去的魂魄,外公您说,每见姨母一次我就憎她一分,这究竟该是不该?!
“老九啊,你总是说外公偏心,可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在世的时候你妈妈是多么风光快乐的啊!她是家里的老幺,什么好东西好物件都是紧着她来。就连婚事上我们也从不干涉,你妈妈眼光好,挑了你爸爸,一辈子安逸和顺,家庭美满。”老爷子的有些难受,想到早逝的幺女想到离开多年的妻子,他纵然早已接受却难以看淡。
“可你姨母呢?她是姐姐,从小让着妹妹是本分是应该的,虽然爱跟你妈妈别苗头,可那都是姐妹之间无伤大雅的小矛盾。你姨母本不是现在这样踩低捧高的鼠辈,奈何姻缘不易,早早的就被这个社会给磨平了钝角,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贺九淡淡的说:“她姻缘不易难道是我妈妈的过错?她自己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难道就要拉我们全家人下水?”
老爷子侧过她看她,盯着她,眼神莫名,贺九被他看得有些不适。
“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姨父来家里求娶的是你母亲?”
一声闷雷,劈中了贺九的天灵盖。她困扰多年的疑问终于揭开了!为何姨母要对生产的妈妈说那些话,为何姨母总是看不惯她们姐妹,为何姨母总是盯着她恨之入骨又无计可施,为何姨夫的外室让姨母恨不得把她置之死地而后快。
“魏珵美长得很像我妈妈?”贺九喃喃问道
老爷子不赞同的皱眉,他说:“五分相似,她却没你妈妈的神韵,空有一副架子罢了!”
“怪不得姨父对我们姐弟多有照拂,原来,他心悦母亲.....”贺九了然。
“所以,你姨母间接害死你母亲最恨她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父亲,是你姨父。”有什么比和害死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女人同床共枕数年更值得厌恶的呢?于顾启明而言,有多爱俞信芳就有多恨她的这个姐姐。这么多年,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一双女儿被骄纵得诸多恶习,再回忆起那个杏花微雨中走来的俏丽女子,想必那些恨更是深入骨髓难以自拔了。
“你姨母和你母亲的恩怨,我是断不清了。你姨母现在自食恶果,你为何还要雪上加霜呢?”俞老爷子劝慰她。
贺九靠着椅背出神,她的眼里像是容纳了一片深海,幽蓝美丽,却又深不见底。她的眼睛好看,亮若星辰,睫毛一颤,一双眼睛被盖住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不会去搅黄她的婚事,您放心。”
“老九,莫再自苦!”俞老爷子叹道,“今日与你剖白并非是让你不再与你姨母家为难,而是让你知道是时候该放下啦。陈年旧事,老爷子我都无能为力,你一个小小的女子又能做了谁的主?报了谁的怨呢?”
贺九端坐在椅子上,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又直又顺,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尖。她从小习得琴棋书画,造诣不深但贵在静心。她常常思考时时发呆,她知书达理却舌尖嘴厉,她为人淡漠却有着一腔热血。她善良美丽,固执坚韧,这些或美好或气人的品性都是眼前的老头子教给她的。而今,他已经垂垂老矣,她不忍再让他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