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呜咽了一声,明湘摸了摸她被烫伤的背,忍泪道:“花梨不疼,我这就去找御医来。”
云美人却不肯放过她,她抓住明湘被泼了粥的右臂,不顾明湘疼痛,犹在疯狂解释。
“刚才不是我想要这么做的,不是我想要这么做的!是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是她蛊惑的我,是她让我做的,错的不是我!”
对,就像是几年前,她明明看到庶妹发了高烧,却故意把所有仆人带走一样。
庶妹因为没有人照顾,死在了荒凉的别院。
可这不是她的错!
就像她跟父亲解释的那样!
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错,我自己没有错!
她神色狰狞如恶鬼,想要明湘也如父亲一般理解自己。
却在这时,被人提着后领子拎了起来。
“咔嚓”一声。
就像是核桃被敲碎的声音一样。
云美人像是个破娃娃一样被扔在了一边,她瞳孔涣散,从此失去了生命。
明湘眼泪汪汪看向赵据,那眼神里有恐惧有害怕,但是却还有一丝依赖。
赵据冷冷一把抓住她手臂,撕开那袖子,见到了被烫伤的深红伤口。
他突然暴怒道:“太医人呢?!”
每一个朝代,服侍帝王的太医都是高危职业。
但是宋太医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自己一定是高危中的高危,整个太医史上都难以寻觅和他有同样悲惨经历的太医。
宋太医看起来就很太医,他身形瘦削,年近天命而精神矍铄。这样一位出身杏林世家,一手医术可谓枯木逢春的太医,偏偏治不了赵据的头疾。
赵据身体好的很,除了头疾偶发作,平常根本用不到他。
但每次陛下用到他,都是因为头疾的老毛病犯了。
然后宋太医就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中,因为他对此束手无策,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施针缓解,后来施针都不管用了。
我怎么那么没用连陛下的头疾都治不好啊啊啊!
这是宋太医每次见陛下的心声,好在自从陛下有了贵妃之后,头疾的频率成直线下降,宋太医已经很少陷入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了。
为此,他每天都要给神佛上香,保佑陛下和娘娘万事如意、恩爱到老。
而现在,赵据居然又来找人叫他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宋太医木着脸被龙武卫架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极光殿。
路过文华殿门前时,他看到侍卫貌似在处理尸体,浑身一颤。
老夫上有八十的老爷子下有刚八岁的小孙子可不能死啊!
待会在头疾发作的陛下面前怎么卖惨?
是哭嚎说微臣无用?
还是先自责地晕过去?
或者在陛下面前假装因为悔恨而触柱?
宋太医僵硬地被架到了赵据面前。
他听到赵据用冰冷阴鸷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云家人,孤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贺淼垂头称是。
宋太医浑身一颤,云家是他想的那个云家吗?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云家远离洛京权势,那这和要了他们的命有什么两样?
极光殿的空气仿佛尤为压抑而冰冷。
宋太医抬起头,赵据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头疾发作的模样更可怖三分。
赵据目光移动,盯着他冷漠道:“你滚过去看看她!”
她?
宋太医松了口气,能不让他去直面现在的陛下,他就千恩万谢了。
连滚带爬到了内殿,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幽香袭人的帷帘,宋太医见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似乎也有点害怕,小小声道:“请太医先看看我的婢女。”
几个胆战心惊的宫人扶着一个面色苍白可怜的宫娥走了过来。
宋太医还没看清那宫女长相,就听到殿外陛下突然大吼道:“宋挚,你先看她!”
所有人都是一震。
明湘无奈地摇摇头。
宋太医立刻道:“我、我还有一名弟子在殿外,他的医术不比我差多少,我让他来看这位姑娘。”
宋太医虽然有徒弟,但他一般情况下不把徒弟带到赵据面前。
毕竟他死了还有徒弟在,徒弟死了,他这手医术可就后继无人了。
明湘点点头。
宋太医让徒弟去看花梨的状况,他自己看明湘的伤口,他在路上已经知道贵妃被烫伤了。
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让女医去瞧,但是既然陛下金口玉言,说让他来看贵妃,他也不能推脱。
明湘露出一小截被烫伤的手腕,宋太医一眼看去,只觉得贵妃太白皙,衬的那伤口过于狰狞。
好在只是一般的烫伤,并无大碍。
宋太医给贵妃开了膏药,告知贵妃身边人注意事项,并善解人意地劝慰贵妃,“好好涂药,不会留疤的。”
他心情愉悦道。
终于,他从贵妃身上发现,自己这个太医令不是没有用处了!
最起码他还能治陛下宠妃的烫伤!
以后说不定还能给贵妃养胎!
从内殿走出去,宋太医对赵据恭声道:“陛下,娘娘的伤并无大碍。”
赵据冷冷颔首,不知道是不是宋太医的错觉,总觉得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陛下身边的低气压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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