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此情此景,比下雨要可怖凄惨多了。
宇文哲长叹一声,要不是他整天为了皇帝的病往文华殿跑,还真是受不了这血腥的一幕。
还好血污没有染脏了他今日的新袍。
大殿中央冰冷辉煌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一身华丽玄衣的男子。
他一条腿半搭在王座上,手指烦躁地揉着太阳穴,似是感受到什么,抬起一双幽深墨瞳,冷冷盯着宇文哲。
那目光就像是饿极了的狼见到羊羔一般阴鸷,吓出了宇文哲一身冷汗。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是国师,这个时候恐怕他就要学文华殿那些宫人一样,鹌鹑似的跪在皇帝面前了。
赵据抬起手,指了指宇文哲。
宇文哲心领神会,连忙小跑开,距离赵据又远了些。
“孤想,你现在应该有解决的办法了。”
赵据漠然道。
他没说没办法会怎样。
毕竟文华殿前面已经挂过不少大臣了,再挂一个国师也很正常。
宇文哲能在皇帝身边活那么久,靠的就是惜命的本事,立刻开口道:“臣、臣听闻北蛮有一神药名为‘天香’,臣查阅古籍又去钻研了太医院留下的医书,确定北蛮的神药可以医治陛下的头疾。”
当官的或多或少会有点官腔,可在赵据面前,转弯抹角打官腔的都挂在文华殿前了。
宇文哲深知赵据耐性有多差,因此直接汇报了结果。
“你要多久才能得到它?”
宇文哲诚实答道:“少则半年,多则三年。”
赵据勾了勾唇,在堆满奏折的案前屈指虚敲几下,“宇文国师,你是让孤再等你三年?”
这话一出,宇文哲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道:“臣、臣一定会不惜性命,为陛下取得神药,至于陛下,陛下在此期间可以通过按摩头部穴位来缓解头疾……”
赵据冷笑道:“你没看清刚才贺淼拖出去的是谁吗?”
宇文哲一惊,细细回想,才发现那个宫人倒挂的尸体垂下来的双手十分柔嫩。
这是……又死了一个近从啊。
以陛下挑剔的性子,等找到合适的宫人,恐怕又要一段时间了。
“孤没有耐性在等你三年,你要是没有办法,替你去北蛮的大有人选。”赵据冷冷道。
宇文哲咽了一口口水,跪在赵据面前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以香入药,徐徐用之,可缓解陛下头疾,只是……”
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赵据。
只是赵据鼻子颇为灵敏,根本受不了大多数的香料的刺激气味,以至于前朝后宫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用香。
而他又没有耐性去分辨这些香的味道。
宇文哲低头看着冰冷的地砖,赵据越是一言不发,他就越是心惊胆战。
直到赵据低喝出一声“滚”,他才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只觉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皇帝倨傲刚硬,手下的臣子是绝对不好过的。
幸好皇帝还是给了他机会,他还能苟活半年。
太监元宝给他递来巾子,宇文哲擦了擦满头的汗,忽又想起什么,问道:“我今日入宫,特地在家里洗刷了三遍,陛下怎么还是不肯让我近身?”
元宝憨厚慈祥的脸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许是国师洗的还不够仔细。”
宇文哲不信道:“怎么可能,我身上哪里有异味?”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乌黑的八哥从文华殿深处飞了出来,落在他肩膀上停了停,又嘎嘎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一边飞还一边嫌弃怪叫道:“臭臭,臭臭……”
*
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宫前,明湘坐在车内,听到外面的掌事姑姑道:“美人,可以下车了。”
明湘羽睫微颤,扶着掌事姑姑的手下了车,眼中还含着晶莹的泪花。
她容颜柔妩,形似桃花的眸子含泪时宛若滴露的花瓣,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困的。
一大早就起身,在马车里还摇摇晃晃,自然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掌事姑姑不知道,只觉心中一颤,情不自禁想起了同龄的侄女,主动开口道:“如今陛下还没有皇后,后宫一切事都由内监做主,陛下一概不管……美人一定要切记,想要在后宫活下去,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明湘从睡梦中刚刚醒来,睡眼惺忪,恍恍惚惚想,不是说宫中还有一位太后吗,怎么会没有人管。
林婆婆说宫中的姑姑非常倨傲难以讨好,可她这个掌事姑姑就很和蔼可亲。
她下意识朝着掌事姑姑一笑。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脸颊上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中和了清艳妩媚的容貌,显得无比柔软可亲。
“多谢姑姑。”
随着美人一笑,四周都仿佛亮了起来。
掌事姑姑一呆,还没过脑子,就又多提点了一句,“陛下未必把前朝的事情放在心里,美人大可安心……”
明湘闻言眼睛一亮。
要是皇帝能大发善心不跟她计较,宫中又不缺衣短食,她可以整日窝在自己的居所不出门!
掌事姑姑停了下来,忍不住又瞟了明湘一眼。
实在是,后宫从未出现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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