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老式木梳,木梳材质不算名贵,亮点在于上面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
拿出木梳在头上试了试,董雪高兴地说:“我喜欢这个礼物。”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需要倒时差的边学道精神奕奕,反而是董雪,吃完早饭补了一觉,上午靠在边学道身上看电影,结果没看上半小时,又睡着了。
中午,董雪精神饱满地开车带着边学道在自家葡萄园外围转了两圈。
在一处路口停车,董雪指着葡萄园说:“酒庄立世几百年,酿酒工艺固然重要,但这里才是根本。”
不待边学道开口,董雪接着说道:“一流酒庄,必定有一处一流的葡萄园,这处一流葡萄园的独特风土,也就是葡萄园所在地块的土壤结构、排水性、坡度、朝向、海拔高度,以及葡萄园周边的森林、河流、湖泊、山脉等要素构成葡萄园的‘微气候’,决定葡萄的品质和酒的特质。”
说到兴头上,董雪扭身朝身后一指,说:“拿梅多克来说,‘微气候’的差异让左岸的酒庄哪怕种植同样品种的葡萄,也会酿出风格迥异的葡萄酒,例如芬芳迷人、细腻精炼的Margaux(玛歌),厚实而雅致的St.Estephe(圣埃斯塔菲),囿润柔和、回味悠长的St.Julien(圣朱利安)……”
就在边学道听得迷迷糊糊时,董雪说出了最核心的一句话:“咱家酒庄什么都好,但有一点,葡萄园太小。葡萄园小,既限制了产量,还使得酒庄应对大气候、病虫害、水土流失的抗风险能力很低……所以,等孩子出生后,我准备四处走走看看,遇到合适的葡萄园在售就买下来,最差也要把葡萄园规模扩到同档酒庄平均线以上。”
说到这儿,董雪看着边学道问:“你支持我这个想法吗?”
明白了!!
原来是怀孕让董雪的母性意识爆发,开始为自己的孩子做长远考虑。
在董雪的意识里,不论未来怎样,这个酒庄都有自己孩子的一份,把酒庄做大做强,也就等于给自己孩子多留财富。
想通此处,边学道当即点头说:“我支持你。”
董雪听了,探身在边学道左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拉着他上车,说:“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个地方。”
边学道没想到董雪带他来的地方这么远。
车沿着A63、A660号高速公路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前半程是董雪开,后半程边学道接手开,一直开到目的地——Archachon(阿卡雄)。
边学道没来过阿卡雄,长居波尔多的董雪前前后后来过五六次,所以指起路来很是门儿清。
以为到阿卡雄就可以了,没想到董雪指挥边学道继续开。
往南又开了差不多七八公里的样子,董雪指着被松树包围的停车场说:“到了。”
停车,下车走几百米,边学道看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匹拉沙丘(Dune du Pilat)。
见边学道直接就要爬沙丘,董雪拉住他,指着旁边卖咖啡和三明治的快餐店说:“我饿了,不吃东西走不动了。”
15分钟后,吃饱的两人顺着水泥楼梯往沙丘顶部走。
一边走,董雪一边说:“沙丘不稀罕,稀罕的是沙丘顶的风景。”
然后……
走完190级台阶、站在沙丘顶部的边学道瞬间明白董雪话里的意思了。
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一边是郁郁苍苍的葱翠森林,再配以白云、蓝天、黄沙、蜿蜒海岸……
语言难以言说的辽阔壮美一览无余地铺陈在眼前,让人的心灵平生悸动。
也许是走累了,董雪就地坐下,拍着身旁的沙子说:“你也歇一歇。”
边学道看着前面说:“那边更高,视野更好。”
董雪没起身,伸直双腿说:“那边风大,我怕我受不了。”
边学道听了,在董雪身旁坐下,问:“你经常来这里?”
董雪点点头:“我总觉得这里的一切含有某种寓意。”
边学道扭头看着董雪问:“什么寓意?”
董雪不答反问:“你心里有没有看见大海就会想起的某个人?”
看见大海想起某个人?
电光石火间,边学道脑海里浮现出胡溪的音容——胡溪第一次跟他借火时的样子;胡溪撞死向斌后两人在市局小屋里见面时的情景;两人视频时胡溪摇着红酒杯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时的样子;胡溪躺在病床上看着边学道说“我知道你喜欢看我的眉毛”时的样子;涂指甲油时笑得浑身发软的样子;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仿如睡着的样子;还有他亲手抛进大海里的指甲油瓶……
见边学道愣神,董雪没有追问边学道想起的是谁,她转而说:“等肚子里的宝宝出生、长大,我会教他(她)三件事——交简单乐观的朋友,看厚重明亮的书,做让心灵平静快乐的事。人活一世,不要总是急急忙忙地往前赶、往上爬,而是记得调整,停一停,想一想,什么最重要。”
抬手搂着董雪的肩膀,边学道认真地说:“你会是个好妈妈。”
看着边学道的眼睛,董雪两眼璀璨如星:“你也会是个好爸爸。”
好爸爸!
是个好爸爸!!
海风渐起,并肩坐在沙丘上看远天的日落,一个念头倏然在边学道脑海里划过——也许该立遗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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