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门边放下手中的绿色尼龙手提袋,拾起棒球棍递给莲舟。
莲舟的脑海里,过去的记忆像鱼群一样涌来,她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齐流出,那些甜蜜的回忆越多,她对周予的恨就越清晰,即使那张脸已经烂得像一堆摔在地上的奶油蛋糕,莲舟也不敢多看一眼。
男人跪下来,把身体僵硬的莲舟拉过来按在怀里,轻声说:“别怕,很快就结束了。我帮你。”他身上有爱马仕某款香水的味道,莲舟曾经在店里闻过,她竭力回想着。
“刚才我站在客厅看着你,你的背影真的好美。”男人眼里闪烁着点点的光,“他无论如何今晚都要死的,我要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件事。”
莲舟抬起脸,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她脸上还有一道道粘腻的泪痕。
男人摘下手套,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微笑道:“你会没事的。”他的笑容多像油画里的圣母玛利亚啊,莲舟在泥沼中抓住了他的手。
“我叫李复青,复照青苔上的复青,你叫什么名字?”他坐在床沿,就在周予的身体旁。
“莲舟……”如果是往常,她会说“莲动下渔舟”,但此刻她害怕自己和眼前的魔鬼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共鸣,她已经猜到李复青大约就是菲菲妈今天提到的杀人狂,那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假扮成女人的男人。莲舟盯着周予纹丝不动的身体,小声问:“他……不是还活着吗?”
“现在死了。”他说,“是我杀的。”
此时莲舟的心忽然平静了,像诗里说的那样,她乘着渔船,从莲丛里泅过,四下只有月光和船摩擦荷叶的窸窣声。她问:“我该怎么做?我有吃安眠药……不过知道为什么药没起作用。”
李复青长着一双桃花眼,他看着莲舟,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惊喜、欣赏和无限的亢奋:“你做得很好,你把衣服换下来给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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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夜的雷暴雨,南门一带的监控出了故障,现有的监控视频里没有找到凶手离开小区的迹象,也没找到目击者。
俞彧观察着监控里的嫌疑人,即使不戴眼镜和口罩,那一头蓬松的长卷发也足以遮住她半张脸。
周予家在四楼,他等了一分钟电梯后从消防楼梯步行上楼,醉态明显,进屋后并没有关门,嫌疑人尾随进屋,三分钟后门被关上,四十六分钟后,嫌疑人戴着黑色蕾丝手套,提着那根带血的棒球棍,轻车熟路、步履轻盈地下楼,站在屋檐下翘首张望片刻,淋着雨走进了监控盲区。
“美女杀手?这他娘得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一旁的小方说。
如果监控里的嫌疑人就是真凶,那她确实有极强的心理素质。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疑指纹和物品,被害人被钝器敲击头部致死,下手快狠准,案发房间的四面墙被抹上大量不规则血迹,像自行车来回碾过的印子。
队里的同事都看出来了,这和上个星期刚发生的凶杀案现场一致。
那个案子的现场在第一时间被封锁,具体资料没有对外公开过,虽然那边是旧小区,没留下监控,但嫌疑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杀人动机是什么?杀了一个家庭主妇,又杀了一个已婚男人?激情杀人还是预谋已久?俞彧陷入无限的问号里。
姜莲舟发呆的模样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三天前俞彧赶到现场,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穿红色丝绸睡袍的苍白女人,她目光呆滞,饱满的嘴唇微张,毫不在意自己暴露的半边胸脯和大腿。
姜莲舟身上有一种破碎、憔悴的病态美,这种感觉正中俞彧下怀,如果她不是死者的妻子,俞彧真恨不得即刻抱住她。
姜莲舟不像一个杀人犯,她看起来干净、美好、纯洁。
当然,俞彧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优秀干警,他知道姜莲舟是有杀人动机的,夫妻感情破裂,配偶雇凶杀人的事例不在少数。但是除此之外,姜莲舟没有任何嫌疑,她的生活十分单调,除了她弟弟,她几乎不和外人接触。
从监控来看,事发前十个小时左右,她买菜回家后就再也没出门,期间除了周予那一通未接来电和短信,也没其他和外界的通讯往来,从病历和体检结果来看,她长期服用安眠药和抗抑郁的药物,而当夜她确实服用了足量的安眠药,关上实木门,听不到书房的动静也属正常。
“他喝醉了,所以忘记关门?凶手轻而易举就钻了空子?”俞彧问道,“怎么会这么巧?会不会他们其实认识?”
刁队长说:“痕迹鉴定科已经确认嫌疑人和安乐小区凶杀案的一致,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次要矛盾上,从死者和安乐小区那名被害人的联系入手查。”
俞彧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缄默了。
上一个案子就是因为俞彧侦察方向有误,让罪犯至今逍遥法外,刁队长迎娶了副局长千金后扶摇直上,在刁队长看似无意的三言两语里,大家对俞彧这个被降职的副队也不甚热心了。
莲舟送走从国外赶回来奔丧的公婆后,只带个洗漱包就搬回娘家住。她穿起大学时的旧衣服,走到哪里身上都是一股衣柜的陈旧味道,加上她总是满面愁容,整个人就像是重症病房里出来散心的绝症患者。
莲舟的母亲行动不便,病后一直由弟弟莲浣照顾,倒不是莲舟不孝敬母亲,只是母亲偏爱莲浣,一定要他和她住在一起。这次搬回来,母亲也没给过莲舟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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