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他柔声问着,手抚上乔景柔嫩的脸颊,将她的脸稍稍抬起了几分。
熬了整宿,乔景眼角眉梢透漏出憔悴,他瞧着有点心疼。
乔景乖顺地蹭蹭裴舜钦贴在她颊边的手,牵住他衣角让他在她身旁坐下了。
她抱住裴舜钦,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闷声道:“我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妙。”
裴舜钦自然懂她说的不大妙是什么意思。
陆可明现在不懂岑寂的所作所为,但当日后这事儿成为岑安攻击他爹的武器时,他恐怕会真的与岑寂势不两立。
虽说在书院时陆可明就一直对岑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与岑寂有什么实质上的过节,而只是单纯地出于对对立方的疏远。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等日后陆可明醒悟过来岑寂是怎样算计了他,他与岑寂之间便是绝无可能有转寰的余地。
裴舜钦搂过乔景纤细的肩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没有这次的事,也会有其他的事。他俩不可能成为朋友,也没必要成为朋友,我想岑寂已经把这一点想得很明白了。”
他眸光闪了闪,冷静说道:“岑寂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很明白自己日后要做什么。”
乔景立时懂了裴舜钦的言下之意。
岑寂是个很清醒的人,也是个不迟疑的人。
不能说他是一个不择手段要实现心中理想的人,因为他确实光风霁月,爽朗清举,但他也确实会千方百计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这一途会牺牲舍弃掉多少东西。
乔景沉默地又抱紧了裴舜钦一些。
裴舜钦轻皱着眉头,亦是还在想着今晚的暗流涌动,末了他摇了摇头,说:“罢了,这儿的脓包总得有人挑破,不然到时候南延作乱苦的是这儿的百姓。”
他有些烦躁地吁了一口气,“我爹说不管谁是谁非,争斗最后都是由无辜之人来承受对错,以前我还不懂这是为什么,现在倒是有点懂了。”
乔景在裴舜钦怀里轻声笑了笑,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迟早会跟你爹成一个样子。”
她这话说的无心,却让裴舜钦忽地心念一转。
他早就不信乔景家中经商,但乔景一直回避告诉他她家中的事情,他便也不怎样过问。
他以为她或许出于哪个隐世大家,但从她今夜训斥陆可明的话和对岑寂的旁敲侧击来看,她家定然与朝中牵涉匪浅。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尚且对陆家岑家在哪些地方安插了什么人了若指掌,那她的父兄只可能了解得比她更要清楚。
甚至,也许他们就身在局中。
裴舜钦心里浮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难道……?
他按捺下心中的疑虑,顺着乔景的话问道:“我爹?我都不知我爹是什么样。”
乔景没有察觉到他这话里循循善诱的意味,笑着说起来爷爷跟她说过的对裴由简的评价。
“裴大人清正简素,守心自持,于顺境不骄,于逆境不馁,只是可惜朝中人心诡谲,而他刚正太过,便始终不能一展抱负。”
乔景的话让裴舜钦更是确认了几分心中所想。
“你没见过我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乔景一怔,醒悟过来自己说漏了话,慌忙捂住嘴从裴舜钦怀里坐起了身。
裴舜钦认真探究的眼神看得乔景心慌意乱,两人对视半晌,裴舜钦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真的和乔家有关系。”
乔景脸色唰得一下变白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裴舜钦知道她的身份,特别是在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身死族灭并不是一句虚话,如果陆家真的要反,乔家现在就在悬崖边缘。
她何苦把他再牵连进去。
因着嫂嫂亲眼见到了乔家小姐,裴舜钦始终没有想到乔景就是乔用之的孙女儿,乔家绵延百年,分支遍布齐朝各地,乔景说话间有江南口音,他便以为她与乔用之一族是亲戚。
如果乔景一族唯京城乔家马首是瞻,帮忙照应江南等地,这倒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对乔家的势力这般了然。
裴舜钦沿着这个思路想去,一下觉得之前让他困惑的事情原来是有迹可循。
“难怪你要我不要退婚。”他喃喃道:“原来是因为你家与乔老爷子同出一门,你怕得罪了京城乔家。”
“啊?”乔景万料不到裴舜钦竟会这样想。
她有南方口音只是因为她母亲是江南人,带来的侍从也全是江南人。母亲去世后那些人全跟了她,她耳濡目染所致。
不过她反应快得很,裴舜钦如此说,她就马上顺着他的话镇定答道:“是。”
乔家确实在江南有人,也有一个叫乔璟的子弟,她这次来青崖书院读书,就是顶了他的名头。
“这倒真是有点麻烦。”裴舜钦为难地抱起了双臂,“你与那乔家小姐同出一族,我不要那位高权重的乔景,却要你这个乔璟,确实是犯了忌讳。”
乔景此时不怕裴舜钦想退婚,就怕他退婚退得迟了到时候受到牵连,便忙道:“没事的,你寄退婚书到京城,乔大人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乔襄确实不会为难裴舜钦,因为他恨不得与裴家的婚事早点作废,能将她名正言顺地许给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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