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纪实的名字,因为言夏画的就是晚霞。不过她忘记了,她当时画完后还将这幅画显摆到喻薄面前,跟她说她的美术老师也盛赞这幅《晚霞》画得很好。
“我对老师说,虽然晚霞的色调我用得十分热烈,但是背后的含义还是哀伤的,因为这是一个人独自看的晚霞。用鲜艳的颜色,更能衬托他的孤独。”她洋洋自得地说下来,“但是我的老师不懂我,她虽然看出我的画工进步,可除了画工外她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被喻薄这么一说,早已被言夏遗忘的记忆,翻滚上来,她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
“那么久的事情了,快忘掉忘掉。”言夏急起来,会不由自主冒出叠字,这是海城带给她的印记。
喻薄笑着点头,低下来时,唇在她的掌心温柔地触碰了一下。
言夏把那盘葡萄拿过来给喻薄,说:“你只要专心吃葡萄就好了。”紫色的葡萄在盘中,被盘中澄透的白衬得像一颗颗紫色的水晶。
她将那些不满意的画作通通用白布蒙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掉过去的幼稚拙劣。
喻薄最为尊重人,她明确表达了过去的画作不想被人看的意愿,喻薄就不会有旺盛的好奇心,偷偷掀开白布窥探她的隐私。不像她,言夏想起就在不久前,她又无意之间知道喻薄一个秘密。
两厢对比之下,她生出一些愧疚来,但同时,又有得知喻薄一个秘密的兴奋。人类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天生感情复杂,太少拥有直白纯粹的一面。
她不想瞒着喻薄,可终归也不像少年时那样,将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就在她收拾的这一小段时间,喻薄切出了一盘果盘,橙子与芒果,哈密瓜与圣女果,衬得言夏洗出来的这一盘葡萄,尤为单调。可她丝毫不觉得这个对比有什么问题,她洗干净手,拿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放到嘴里。
还带着冰味。
嘴里有瓜,言夏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并不影响喻薄听清她的话。
言夏说:“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
喻薄问她:“什么秘密。”
言夏叉起一块芒果,眼弯弯笑着,不说话。
而喻薄只是思考了两秒,就知道答案:“你看到了那个盒子。”
言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不过过后她仔细想了想了,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喻薄能这么快想到她说的秘密是什么。
因为喻薄知道,她进过他的书房。这是最简单的逻辑链条,稍稍动动脑筋就能想明白。
言夏看喻薄,他的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有了然的表情。她挑挑拣拣,叉起一颗圣女果递到喻薄嘴边,圣女果很红,和他的唇色正好相配。
喻薄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那颗圣女果。圣女果在他唇上仅仅停留了一会儿,就被淡色的唇所覆盖。
言夏想得没错,确实很衬喻薄的唇。
她把银色的小叉子给喻薄,坐在他旁边说:“你居然还留着我的发带,还有那些电影票。”
言夏靠他更近了,带着狡黠的笑,声音飘飘的,撞入他的耳里。
“你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了我。”
喻薄抬起手,遮住了言夏的眼睛,在这么一双明媚澄澈的眼里,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言夏不满地拉下喻薄的手,面前的男人笑了笑,眼睑微垂,是纵容的模样。
他承认:“我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每一次夜里,都会描摹出她的脸,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听到这句话,言夏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即使在被那样无理由的分手后,在那么漫长的年岁里,喻薄也依旧喜欢她,依然小心地保留着她的物品。
少年时偷偷瞧过的日记内容涌了上来,纸张上面偏激的文字现在却不显得那么令人窒息,反过来,那反而是一份诚挚的爱意。
她忽然觉得鼻酸。
这忽如其来的感觉太强烈,言夏来不及掩饰,只能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其实你可以更自私一点。”
更自私一点,不要那么喜欢她。
喻薄任由她抱着,没有说话。
他看着言夏,又好像没有看她,在看很远的地方。
她必定是不知道,那个盒子里放了什么东西。那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有关于她。
血缘上是他父亲的男人曾对他说,他是个怪物。喻薄觉得,他这一句话,是说对了。
他痴迷于言夏所有的一切,她无意中飘落的发带,他会小心地捡起放好,她只是沾一沾唇的香烟,会让他无数次轻嗅触碰,寻找她的气味。这份情感是畸形,可这是喻薄深入骨髓的瘾,刮骨疗毒也戒不掉。
大概只有死亡才是终点。
这几日是难得的轻松,在接到下一个项目前,没有烦扰的工作内容。也没有外力要催促她要不停挣钱,她不会去接更多额外的工作。果然压力催人成长,现在没有外力,她就显得惫懒。
这期间言夏的上下班时间越发人性化,她能睡到舒适的时间,吃上一顿早午饭再去上班。相比而言,喻薄就忙得许多。
她虽然睡得沉,但是每次喻薄起来,她都知晓,像是喻薄在她脑中安了一个生物钟一样。
日上三竿,言夏起来,餐桌上是喻薄留的粥,还有荷包蛋和小菜,上面的贴着的便利贴上也是喻薄的字迹,叮嘱言夏热了再吃,不要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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