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清楚事情经过,三建公司陶总和胡松平总算露面了。
出这个大事,他们居然躲,霍主任很不高兴,冷冷地说:“陶总,胡总,走,一起去指挥部开个会。”
“霍主任,那个工人是病死的,不是工伤更不是意外……”
劳动局王科长冷不丁来了句:“谁说不是工伤事故的?”
“这怎么能是工伤事故?”胡松平最讨厌劳动局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吓得神不守舍的小包工头杨前进,振振有词地说:“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去年在开发区,一个民工也是脑溢血死的,我看他老婆孩子可怜,出于人道主义提出私了,给他家十万块钱。结果他儿子狗咬吕洞宾,跟我胡搅蛮缠,不就是打官司吗,谁怕谁!”
三建公司是总承包,胡松平是包三建公司的活。
虽然刚突发脑溢血死亡的民工是小包工头杨前进的手下,但较真起来三建公司和胡松平都要承担连带责任,听胡松平这一说,陶总禁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他家人起诉,我请律师应诉,开发区法院的法官全是法盲,居然判我输,让我赔三十七万!我咽不下这口气,干脆把官司打到中院,结果中院判我赢,判决到现在我都记得,说那个民工是在干活时因为自身疾病死亡的,不在工作时受到的伤害,我们施工单位与他的死并没有因果关系,我们施工单位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胡松平知道眼前这些领导不太好忽悠,又补充道:“不过法院也提到,除了我们施工单位外,死的那个民工自己对最终的后果也没有过错责任,但是他突然去世,势必会给家人带来重大损失。根据公平原则,让我们施工单位分担部分损失,赔偿五万块钱,驳回他家人的其他诉讼请求。”
一套一套的,听上去不像是信口开河。
韩朝阳正暗想徐民的命难道真这么不值钱,劳动局王科长冷冷地问:“胡总,你说的那个民工是送到医院之后就死了,还是抢救了几天才死的?”
“当时没死,好像是第三天死的。”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王科长从霍主任手里接过烟,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就像你刚才说的,根据相关法律,员工在工作过程中突发疾病,并不属于工伤范畴。但《工伤保险条例》也有规定,员工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岗位,突发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时之内经抢救无效死亡的,应当认定为工伤!”
“什么意思?”胡松平下意识问。
“徐民送到医院就死了,从发病到死亡别说48小时,甚至不到4个小时,所以按规定属于工伤。”
“有这一条?”胡松平将信将疑。
“有没有这一条,你可以自己上网查。”
出了工伤事故居然想推卸责任,霍主任火了:“陶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想被责令停工整改就跟我们一起指挥部。”
“老胡,少说几句。”安监局的副局长就在边上,陶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道:“走,一起指挥部,干工程哪有不出事的,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
……
范局要一起去,韩朝阳当然得跟着,边走边想徐民死的还真……真及时,要是拖个三四天再咽气,搞不好真像胡老板说的那样不算工伤事故。
一起赶到工程指挥部一楼会议室,包括韩朝阳在内的国家公职人员坐北边,陶总、胡松平和小包工头杨前进坐他们对面。
霍主任翻开笔记本,回头道:“小韩,请你介绍下死者及死者家的基本情况。”
“是!”韩朝阳愣了愣,急忙直起身道:“死者徐民,丹丘人,今年54岁。据了解,他爱人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在老家务农,种地收入不高。他们结婚比较晚,儿子比较小,今年21岁,叫徐军,小伙子很争气,考上了燕阳师范大学,正在念大二。死者的手机里家里的电话号码,也有他儿子的手机号。”
“有没有通知?”
“暂时没有。”
“是我让小韩暂时不要通知的。”范局低声补充道。
处理这种事还是公安有经验,霍主任微微点点头,随即敲敲桌子:“陶总,胡总,杨老板,徐民的死因和事情经过基本上都搞清楚了,到底属不属于工伤事故,刚才王科长也说得很清楚,我希望你们能够正确面对。现在,我以指挥部名义提出三点要求,一,安排专人负责善后,联系死者亲属,妥善处理好这起工伤事故。”
劳动局的人不会瞎说,既然是工伤事故那只能赔钱。
想到杨前进要赔大头,剩下的部分还可以跟三建公司分担,再想到给民工们都上过“建工人意险”,可以转嫁掉一点损失,胡松平抬头道:“霍主任,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办,保证不给指挥部添麻烦。”
“嗯。”霍主任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二是工程进度不能因此受影响,你们可以考虑管朝阳社区借个地方,让善后人员在居委会办公,别把死者亲属往工地带,也不要往指挥部带。”
“行,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居委会。”
“不用明天一早,”霍主任再次回头看向韩朝阳:“小韩,你费点心,帮着安排一下,最好协助三建公司处理好善后工作。”
霍主任的言外之意很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要尽快解决,不能让死者亲属上访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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