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怎么扯这个……”蒋副部长脸颊发烫,下意识别过头。
“我就是打个比方。”顾爷爷磕磕烟灰,又叹道:“别说中国留学生在国外,就我们中国人在国内以前也没少发生过因为证件不齐被收容遣返的事。早年农民进城打工要有务工证,要办暂住证,少一个都不行,很多民工就因为这个被收容遣返,不过那是在转型期,现在进步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韩朝阳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师傅就是师傅,居然能从“普法不到位”扯到英伦培训违反出入境法规。
更没想到的是,他老人家突然话锋一转:“谭老师的爱人不懂法,在聘请留学生当外教这个问题上吃了亏,不过她的出发点是好的。现在条件好了,家长们对孩子教育很重视,有这方面的需求,但要吃一堑长一智,要学会变通,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
蒋副部长跟谭老师的关系其实很一般,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甚至跟很多学校老师一样对精明到极点的林红芳有些反感。但作为学校保卫部副部长,人家求上门,又觉得应该帮着跟公安说说情。
能不能帮上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帮着说了情公安却不给面子的情况下怎么下台。
他岂能听不出顾爷爷的言外之意,下意识问:“老顾,你不是说法律就是法律,不是说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吗,怎么个变通?”
“蒋部长,我不会说英语,我堂侄儿会,说得还挺好,能跟外国人拉家常。”顾爷爷掐灭烟头,微笑着说:“我堂侄学英语的那会儿,见着外国人就上去搭讪,还三天两头往外国人经常去的酒吧跑,他妈担心他学坏,拉着我堂弟跑所里去找我,让我帮着管管,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不是学坏,是去找外国人锻炼口语。”
蒋副部长若有所思,顾爷爷点到即止,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转身笑道:“王处长,你先别急,我们不能立案,不等于不能帮你找,有名有姓有身份证复印件,还是很有希望找回来的。”
“顾警长,这就麻烦你了。”
“谈不上谈不上,蒋部长刚才不是说过吗,人民警察为人民,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韩朝阳意识到不能再沉默,连忙走到吧台边问:“闻经理,这个聂海潮是主动辞职还是被您辞退的?”
餐厅老板缓过神,急忙道:“他自己辞的,嫌在我这儿干一年多也没给他涨工资。韩警官,我媳妇以前是跟他提过干得好就加工资的事,但您也看见了,现在餐饮多难做,尤其从去年开始,学生甚至老师都喜欢点外卖,不愿意出门甚至不愿意下楼,回头客越来越少。以前是跟周围几个餐厅竞争,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抢生意的,厨师工资本来就不低,真不能再加了。”
韩朝阳心道人工工资只是一方面,学校里这些餐厅的租金都不便宜,最大的成本应该是房租。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餐饮行业该怎么转型的时候,再次掏出纸笔问:“您是从哪儿找到聂海潮,是怎么请他来当厨师的?”
“朋友介绍的,那个朋友以前也开饭店,后来生意不好把店转让了。聂海潮以前在我朋友店里干,生意不好不是他手艺不行,是开店时没选好地方。”
“你朋友能不能联系上聂海潮?”
“不是他能不能联系上聂海潮,是我能不能联系上他,”闻老板长叹口气,苦笑道:“他以前是做小商品批发的,把搞批发赚的钱全砸在饭店上,饭店生意不是一直不太好吗,平时开支又那么大,就在外面借钱维持,现在还欠一屁股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韩朝阳想了想,追问道:“聂海潮平时跟谁处得比较好?”
“在我店里吗?”
“嗯。”
“他性格有点内向,不怎么跟人说话,喜欢看小说,一闲下来就捧着手机看,跟其他人关系算不上有多好。”闻老板摸着嘴角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在市里有几个老乡,全是厨师,对了,还有一个配菜的小孩儿。有时候老乡来找他,有时候他去找老乡,聚在一块儿就是喝酒,在我店里还喝过一次。”
“知道他那几个老乡在哪个饭店干吗?”
“他们聚在一起全说西川话,我站在边上都听不懂。哦,想起来了,我媳妇问过那个小孩今年多大,怎么不上学,问过他在哪儿干,一个月赚多少钱。”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十八,不过看着不像,好像说是在城西那边的高速服务区干。”
高速服务区有餐厅,有餐厅就需要厨师、配菜、打荷甚至打杂的,韩朝阳下定决心帮王处长把手机找回来,不找回来以后在理大就没法儿混,接着问:“那个小孩儿有多高,长什么样,有没有明显的体貌特征?”
“一米六左右,挺瘦的,”闻老板见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不无兴奋地说:“韩警官,我媳妇回来了,我媳妇有他照片,也不知道有没有删。”
“麻烦你问问嫂子。”
“好,您稍等。”
闻老板跑到正往后厨走的老板娘身边,急切地解释了一番,随即抢过手机翻找照片。
众人等了大约三四分钟,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吧台边,举着手机说:“找到了,幸好没删,我媳妇是看他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就出来打工,就拍了两张照片拿回去给我儿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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