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老朝阳村四队的莫云虎出狱了,正跟他姐姐姐夫一起在楼下办户口,按规定要第一时间列管,你能不能回来一趟,跟他谈谈。”
韩朝阳没见过莫云虎,但不止一次听说过。
算算他今年大概四十岁左右,因敲诈勒索和故意伤人被判了七年,曾是朝阳村的一霸,据说当年非常嚣张,竟因为一点琐事带着几个同伙跑到村委会当众殴打张支书、解主任等村干部!
张支书和解主任不敢得罪他,选择了忍气吞声。
这件事还是被所里知道了,自然而然把他列为重点打击对象,上上任所长亲自组织民警收集他违法犯罪的证据,最终打掉了以他为首的涉黑团伙。
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他这就出来了!
韩朝阳很担心他出来之后会迁怒于张支书,会打击报复。不亲眼看看他长什么样,不当面跟他谈谈,真有那么点不放心,急忙道:“知道了,我马上到。”
“我跟楼下说一声,让他在所里等会儿。”
“好的,谢谢陈姐。”
康海根听得清清楚楚,不等韩朝阳开口便抬头道:“辖区有前科人员刑满出狱,不是一件小事。这儿有我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那我先走一步。”韩朝阳转过身又回头把对讲机往康海根手里一塞:“康所,这是小区物业的对讲机,我跟保安队长打过招呼,他们也在帮我们留意。”
“行,交给我吧,有什么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暗,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钻进警车开出两三公里,韩朝阳突然觉得饿,这才想起午饭到现在都没吃,见路边有卖鸡蛋灌饼的,干脆停车买了一个,边吃边驱车往所里赶,赶到所里已是下午6点10分。
专项行动期间,全体民警取消休假。
陈秀娟没回家,正在院子里跟一个群众说话。见韩朝阳钻出警车,很默契地抬起胳膊往辅警值班室隔壁的谈话室指了指。
韩朝阳点点头,夹着包一口气跑到谈话室门口。
里面坐着三个人,穿呢大衣的中年男子在玩手机,他身边的妇女正在发牢骚,坐在妇女左侧的男子头发很短,穿着一身新羽绒服,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比较规矩,但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韩朝阳敲敲敞开着的门,微笑着走到三人面前。
穿羽绒服的男子下意识站起身,站得笔直。
“莫云虎是吧?”
“是!”
没喊“报告政府”,看样子已经有点习惯外面的生活了。
韩朝阳正准备自我介绍,他姐姐就站起来一脸不快地说:“韩警官,我弟是犯过事,但已经坐了几年大牢,用你们的话说已经受到了惩处。既然出来了就是合法公民,凭什么来安个户口,来办身份证还不让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莫大姐,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弟弟谈谈,这也是一种关心。”
“关心,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莫云虎坐牢时正好赶上第二次土地承包,户口注销了人在监狱里,自然不会承包土地,朝阳村前段时间征地自然也就没他什么事。弟弟损失很大,她这个做姐姐的本来就很郁闷,刚才又被叫住不让走,自然不会给韩朝阳好脸色。
忙了大半天,就吃了一个鸡蛋灌饼,韩朝阳的心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脸色一正:“什么叫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再说我同事又没让你在这儿等!”
“韩警官,对不起,她就这臭脾气。”她丈夫不想没事找事,急忙起身把她拉到一边。
“我要跟莫云虎谈谈,麻烦你们出去一下。”
“好好好,你们慢慢谈。云虎,我们就在门口。”
……
莫云虎始终没开口,直到韩朝阳示意他坐下,表明身份,问他有没有出狱证明,这才抬头道:“有,带了。”
韩朝阳接过证明看了看,追问道:“有没有去司法所报到?”
“没去,没来得及。”生怕警察误会,莫云虎又解释道:“我是上午到家的,回来时没买到坐票,在火车上站了一夜,到家洗了个澡,吃了个饭,睡了一会儿,一醒就来派出所了。”
“上午到家的,到的是哪个家?”
“我姐家,我家的房子拆了,我妈也住在我姐家。”
“你姐家住哪儿?”韩朝阳掏出纸笔问。
“新民小区3号楼一单元202。”
巧了,居然住在“大姐大”的辖区!
韩朝阳紧盯着他双眼看了大约五秒钟,不动声色问:“对当年的事有什么感想?”
“那会儿年轻,不懂事,不懂法。”莫云虎舔舔嘴唇,有那么点魂不守舍地说:“韩警官,我错了,我……我改过自新,我重新做人,保证不会再犯事!”
所里一年抓那么多犯罪嫌疑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有前科。
他们从监狱出来时个个都这么说,但事实上是说一套做一套。
韩朝阳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但也不会傻到让他感觉到受歧视,见他手指泛黄,低声道:“想抽烟,没事,想抽就抽。”
“谢谢韩警官。”莫云虎烟瘾早上来了,忙不迭掏出烟和打火机,又下意识想先给韩朝阳递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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