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荷风袅袅入怀间。
乔府后湖已离我不远,想停下马车去看看,却听到池中小舟上传来的姑娘的哭声,和小公子时而骂骂咧咧、时而甜甜宽慰的言语。
是有过这么一刹那的后悔的。莲花盛开,莲蓬长成,我喜欢的姑娘却因为我,无法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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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不厌介意姜域纳侧妃,但我不介意。
我主动找姜域讨论这个问题:“半年多了,太子已经去西疆好久了,姐姐依旧不开心,好像还是喜欢你的。要不到成亲的时候,你娶她为正妃吧?甚至不必给我名分,我可以当做陪嫁过来的丫头,只要让我天天见到她就成。”
这些话把姜域气笑了。
他对着府院飞雪,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住怒火,平和又耐心地劝我:“邱蝉,你站在阿厌的角度想一想,你方才这个说法,有多么荒唐。一次就够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伤人,任凭谁都受不了。阿厌她确实肚量大、确实不太记仇,但她也是会难过的。”
我从小到大很少哭。
但不知为什么,每次跟姜域说完话,我就忍不住掉泪。
“我太蠢了。我好像再也不能天天跟她在一起……她应该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
姜域半蹲在我面前,用帕子轻轻地帮我擦泪,尽管他自己也不高兴着,但还是故意逗我:“京城最好的大家闺秀,也会哭出鼻涕泡吗?”
我赶紧止住哭声,慌乱地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就哭得更大声了:“根本没有鼻涕泡,你骗我的。哇——”
他笑起来,如山顶覆雪,如苍穹明月,温雅柔易还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怪不得你喜欢阿厌呢,你俩有些方面确实挺像的。所以你看,其实不必要非得强求着让她陪在你身边,她最可爱的样子就在你心里,你最好的样子也在她心里,你们互相影响着变得很像,是不是也算变相地陪伴彼此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然后这些话,指引我走过了其后的六年,我未曾觉得那么孤单。
最好的乔不厌和她最灵动温暖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从未割裂,从未弃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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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冬天,我好不容易觉得可以让纠结了四年多的心,稍稍放下。却在这时听闻乔不厌坠入冰河,得了很严重的寒症。
姜域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红得可怖。
我去看她,但乔家的大表嫂很是伤情,不愿意让我进她的厢房:“表小姐,也请你心疼心疼我家小阿厌吧,现下她已经被寒症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你要是再进去刺激她,我家小孩儿怕是更难恢复过来。”
“嗯,好,好的呢。”我低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不敢深思“不成样子”这种形容,略慌乱地说,“是我唐突了,如果她醒了,不必跟她提我曾来过,她不会想听到我的名字的。”
表嫂把干净的绢帕送到我手里,言语间有些愧疚了:“很抱歉。你……擦擦眼泪?”
我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在除姜域以外的人面前,掉了泪。
回到家,带上银子去京城所有的医馆、药店打听治疗寒症的药方,但他们听到我的描述,无一不震惊:“这数九寒冬的,掉进冰河,还泡了这么久,能捡回一条命来就不错了,即便是开了药,也不能好利索的。”
再去下一个地方,另一个大夫也说着差不离的话。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软弱,从白天走到傍晚,听到这些消极的话,最后竟忍不住,抱着银子站在大街上失声痛哭。
纷扬雪雾遮住整条街道。
有家有室的人早已在天色变暗之前就回去,关上门同家里人一起吃饭喝酒喝,聊天入梦。留在街上迟迟未归的,除了在嚎啕着的我,就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窃贼和乞丐了。
银子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抢了去,我的衣裙也被扯开了一些,但姜域找来得很及时,那些混蛋还没来得及伤我,他已经拳脚落下,把那些人全部撂倒在雪地。
姜域抱着我上了马车,解下袍子裹在我身上。
不忍心责骂我,用很温柔地语气同我讲道理:“天黑了,长得很好看的姑娘,还抱着这么多银子在外面大哭,那些恶人看到你一定会欺负你,”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身子哆嗦了一下,手指也跟着颤抖,明明自己都快哭了,却还是控制着替我把眼泪揩去,“没事了。你没事,就很好。总得有一个姑娘,好好的。”
总得有一个姑娘,好好的。
最后这句,也不知是在劝我,还是在劝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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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年,多方打听,对乔不厌的病情了解得更全了一些,知道她每一次月事都痛不欲生,于是推测她除了寒症以外,还患了很要命的宫寒。
这些年里,狂买医书,昼夜翻阅。
在二十岁那年,忽然发现了一个可以拔除寒毒的方法。
怀孕,妊娠,寒毒会一点点过给腹中孩子,待妊期结束,这孩子会把寒毒从母亲体内带出来。如此,病人就不会再受宫寒之苦了。
我皱眉,摸了摸腹中的姜星辰,苦恼又沮丧道:“小朋友,你来得太早啦,我还没有患上寒毒呢,你都已经快长成形了。”
但很快打起精神来:没关系的,等生下姜星辰来,我可以先让自己患上寒症,再骗姜域圆一次房,然后就可以试试这法子管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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