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满目的愁云聚起,在又短暂的愣怔中,一片一片地散了去。
“没什么,”她大胆地抬起手臂,浅浅地抱了抱我,手还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后背,像是觉得我会难过于是开导我,又像是觉得我会害怕所以哄着我,“太后不会有事,你等等我,回宫里我一定把这人给揪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还充满了干劲儿。
*
去大嫂铺子里量了衣裳。
大嫂看到我,又惊又喜,差点叫出来。
“唤我姜公子就行,”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小声嘱咐道,“大嫂千万别告诉大哥和父亲大人我偷偷出来了,不然下次回家,他二人非念叨死我不可。”
云妃语气里浮出些不可思议:“您这是姜公子的大嫂?”
我趴在大嫂耳边,轻声介绍:“这位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儿媳,云妃,赵太傅家的女儿。”
大嫂欢喜不已,把云妃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连姓氏都没放过:“哎呀,租这商铺给我的老板也姓赵呢,你们姓赵的人都很好哎。”
云妃变得温婉淑雅:“其实这铺子有点小,委屈大嫂的手艺了。”
“怎么能叫大嫂呢,”我把她额发上沾的几片雪拂去,笑着纠正,“你该随你夫君,唤她大舅娘。”
云妃被这称呼逗得笑出牙齿来,也不装了,看戏一样地问我:“我那夫君大人果真愿意这么叫吗?”
我得意挑眉:“当然,上次那句深海二舅就叫得挺真诚,挺生动的。”
“倒是挺想亲耳一闻呢。”
同云妃量完衣裳,分别选了布料,留下银子准备走的时候,我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转过年去,邱蝉那孩子大概就能生出来了。我也做不好针线活,就麻烦大嫂再给那娃娃做几身吧,到时候我托人一块过来取走。”我说。
大嫂放下剪刀,手指戳着布料,脸颊也鼓起来,明显不开心了:“她都没惦记着我家阿厌呢,你倒是还惦记着她生小孩儿。”
“怎么没记得我?”我给她认真解释,“今年中秋,邱蝉有孕在身不方便进宫,还托人给我送来了玉兔和铜镜。”
大嫂却还是气呼呼的:“她年年送这些,从来也没个变通的,兔子还能当个摆件,瞧着还有几分可爱,但那镜子就真的很多余,你都攒了七八个了吧?”
“那镜子是她亲手打磨的,真是挺用心的,”我抱了抱大嫂,脸颊在她肩窝里蹭了蹭,讨好道,“别气啦,等大嫂生了孩子,我就一针一线亲自给这小孩儿缝衣裳。”
大嫂没憋住,笑出声来:“行吧,反正刚出生的小孩儿也不会嫌丑,你趁此机会多给他做几身。”
走出铺子,重回马车。
从和大嫂分别到现在一直沉默,似去神游太虚的云妃,突然回过神来,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开口,问了我一句:“太后,六王妃真的年年送您镜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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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好骗
我点了点头,撩开车帘,趴在车窗上,看向站在店铺门前久未离去的大嫂,轻声回答云妃:“是啊,年年都送。我们关系很不好的那年,她依旧送了,也不怕我摔出去。”
虽然没看她,单听动静,就能晓得云妃此刻的振奋,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朝我坐近了一些,以一种蛊惑又试探的语气问我,“太后可知镜子是什么意思吗?”说到这里,小声强调,“娘嗳,还是亲手打磨的镜子。”
有雪悠悠转转落进我眼睛里,惹我骤然闭眸。
耳畔的云妃依旧兴高采烈:“虽然我也写过不少这方面的故事,但却很少见到活的呢,尤其是在这京城里,六王妃了不起!”她揪住我的衣袖,小幅度地摇了摇,“太后,不如咱们别回宫了吧,您带我去见见六王妃行吗?”
眸中冰凉的雪终于化掉。
抬手揉了揉眼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大嫂已经走回了铺子里。
可你猜我看到谁了?
寂冷萧肃的冬日,鳞次栉比的商铺,月白衣袍的公子同我相距不过两尺,静静地站在车窗前,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还画着青翠的竹叶呢。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一切都像是定住了一样,只剩四周的雪仓促地落。
“出来玩了?”他轻笑了一声,嗓音柔得像一团雾,随呼出口的温暖热气于唇外升起,又在微凉的风中悄然散去。
我从车窗前直起身来,平视着他的眼睛,恍惚道:“六王爷怎么也到这条街来了?”
“下朝后去看了看月西河,沿着风景连廊走了走,最后就走到这边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面上还带着惯有的笑意,“用过午饭了吗,可要一起去北巷吃一碗揪面片?”
我撑着下颌想了会儿,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回头问了问我那儿媳:“你想去尝尝揪面片吗?这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
呆若木鸡的云妃终于回过神来,在车内朝外面的姜域微微颔首,颇有礼数地喊了一声,“王爷万福,”接着看向我,乖巧点头,露出清雅的笑,“好哇,母后都说不错那味道肯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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