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她立刻惊恐抬头,见我不像开玩笑,于是立马俯身,给我磕头认错:“太后息怒,是臣妾胡思乱想,妄加揣测!”
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她,我忽觉得有点闷,胃中溢出阵阵恶心,连假笑也不愿意装了,盯着她,厉声道:“陛下若是跟哀家有私情,何苦要招你们入宫来碍事儿,何不直接同哀家两个人在后宫过一辈子?哀家若是跟陛下有私情,何苦要嫁给先帝,何不直接嫁给陛下?如你所说,他与哀家少年相识,彼此熟悉,我若是真想嫁给他,他还能不娶不成?”
她沉默半晌,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心眼儿抽了,竟然再次抬头指出最初的那个问题:“太后对陛下无私情臣妾是信的,可陛下对太后却好像不是儿子对母亲那般。所以,陛下为何光天化日之下,把太后拥入怀中?”
我面色一哂:“怎么着?不在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在夜深人静之时?哀家同陛下坦坦荡荡,所有事情皆可摆到明处,落入你眼中竟成了这般不堪的模样。”
她低头不再看我,但言语间还有些不服气:“是臣妾妄议了。但臣妾依然觉得,陛下那样抱您……不太合适。”
“余知乐,”我唤出她的全名来,“陛下做了一个梦。”
她皱眉:“什么梦?”
我道:“梦见哀家掉进子衿湖了。自此哀家大病一场,身子受损,再也没好过过。”
“所以陛下是怕太后掉进湖里,才……”她知道我有寒症,所以终于想明白了,也终于服气了,甚至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臣妾太过莽撞,请太后不要因臣妾动怒伤了身子骨。”
我虽不喜欢她今日的言语,却也能体会得她看到我同姜初照挨在一处时的震惊惶恐与随之而来的胡思乱想,只是这些事情不可再让旁人知道,于是便道:“若哀家再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你传出去的,哀家都不会放过你。你明白吗?”
她身形微微一晃,旋即乖巧地点了头:“臣妾明白。”
我垂下眸子:“包括你的家人。”
“……是。”
“那回去吧,这一个月都不必来给哀家请安了,看到你哀家就生气。”
她竟连半点儿眼力见也无:“那下个月呢?下个月是太后的生辰……您可有什么想要的?臣妾们从现在开始就给您准备着。”
我摆了摆手:“走罢。哀家想要的,你们都给不了。”
*
娴妃和余知乐都提到了我的生辰,且都想为我准备些我爱看的。
但她们却不清楚,皇宫里的生辰,是我上辈子的噩梦。
前世,姜初照生辰前一夜,我二人终于圆房了。纵然很多事情无法说开,但好在是,我们曾那般靠近过,多少也体会过彼此的温暖,是以真诚相待过一些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时间只有两个月而已。短到让我都很恍惚,我同姜初照是不是真的和好过。
我的生辰前一天,是中秋。
大祁国有个传统,是自太/祖爷时就定了的。中秋这天上午,帝后要一起去东山祭拜先祖与,祭拜结束后,要在山下与百姓同食同饮,以示“与民同乐,同庆,同团圆”。
纵然这个传统太过做作,让我有些不喜欢,但我却也知道,作为皇后,这样的程式我应该和我的陛下一起完成。
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中秋之日刚到寅时,我就起来拾掇自己了,七层的礼袍一一穿上,即便是有丫头帮我,但也穿出了一身的汗。外层的凤衣有长长的摆尾,沉得不行,我那时体量又轻,得铆上劲才能迈出一步。
但我一刻也没想过放弃。我都想好了,即便是走着去东山,我也得咬紧牙关完成,我可是姜初照唯一的皇后啊,品阶越高,责任越重。
终于收拾完,坐上步辇去成安殿跟姜初照汇合,一路上既欣喜,又忐忑。
欣喜的是今天一整天都能跟姜初照在一块儿,以他妻子的身份见祖宗,见百姓;忐忑的是我中间要是累了,或者忘了某项仪程,会不会有些丢人?祖宗还好说,他们都无法发表看法了,百姓却都长着嘴呢,会不会觉得我不合格,当场骂我?
我在心里提前过了这么多遍的猜测,可没想到的是,还没到成安殿,我就见到了同样乘坐步辇,同样穿着礼袍的娴妃,虽然她的礼袍少了两层。
我觉得不可思议。
她亦是这样觉得。
甚至先于我开口了:“姐姐这是也要去东山?陛下也派人通知你了吗?”
我虽然在后宫里不算聪明,但也是不傻的,自然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她去东山祭拜祖先是姜初照恩准的。
于是,我到那时才意识到,东山祭拜并不是皇后想去就能去。
得有姜初照的通知,他的皇后才可以去。
可令我万分尴尬的是,姜初照并没有通知我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嫁进来之前大宫女有告诉我重大节日的传统和皇后的职责。因为中秋节跟我的生辰挨着,所以这一日的传统和职责我记得格外清楚。
现在想来,大宫女有些夸大其词了——原来,皇后可以不用在场;原来,宠妃可以代替皇后完成这些。
我认清了问题所在,便拢了拢厚重的袍子,吩咐抬辇的太监:“回丹栖宫吧。”
娴妃却从步辇上下来,拦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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