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回来开始,宋越川都数不清,自己厚脸皮了多少回。
慢慢的,居然成了习惯。
恩禾继续手头的工作,鼻间冷哼了声,不露痕迹地瞪他一眼,再也不想说话了。
小朋友们排排队测体重,量身高,恩禾在一旁拿着表格登记。
宋越川则站在她旁边,哪也不去。
反正她都说他厚脸皮了,不干点什么,都有点对不起这称呼。
慢慢的,就变成了宋越川帮小朋友报名字,报学号,恩禾好几次眼神颇具警告意味地睨他一眼,宋越川就跟没看见似的,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
女孩微垂着脑袋,长而卷的睫毛扑闪扑闪,像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小巧秀致的鼻梁,腮帮子气呼呼地,神情却专注得有点可爱。
宋越川抿唇,视线不动声色地望过去,眸光蓦地变柔,黝黑的眼底是少见的温柔缱绻。
体检之后,就是孩子们的活动时间,一群医护人员脱了白大褂,身着便装跟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恩禾则跟着一名老师一块去了器材室拿器材。
宋越川主动帮忙,恩禾从头到尾都没看他,反正已经可以做到无视了。
三个人一块到了器材室,那名老师去里面推排球车,恩禾则去了旁边拿乒乓球球拍。
装着乒乓球球拍的箱子被人放置在架子的最顶层,恩禾微仰着脑袋目测了一下距离,于是踮起脚伸手去够,可惜只有指尖能碰到那个纸箱。
恩禾蹦跶着跳起来去够,纸箱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
宋越川拿着一筐篮球过来时,便看到小姑娘正吃力地垫脚去扒拉最上面的箱子。
纤瘦娇小的身形,动作努力又笨拙。
听到耳边的动静,恩禾下意识侧目,还以为是那个女老师,结果却看到宋越川。
恩禾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没再犹豫,托着纸箱的底部抱下来。
当箱子的沉重力全部落在她掌心的时候,箱子后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绊住,恩禾用力一拽,箱子猝不及防地翻倒,直接朝她头顶砸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一道身影飞似的直接朝她冲了过来。
重物砸落的那一刻,一只手用力扣住恩禾的手腕,将她猛地往前一拽,温热宽厚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那堵坚硬如实的胸膛,熟悉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砸了过来,严丝无缝地将她包围。
耳边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恩禾被人扣着后脑勺,抵着他的胸膛,像是躲在一道保护屏障之下。
脑中的记忆飞快倒转,恩禾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晚在漳县灾区的画面。
帐篷倒下来的那一刻,她也是这样,被他护在身下。
宛如场景重现。
装着乒乓球球拍的纸箱落地,箱子边缘耷拉着一根跳绳,跳绳拖着一块木板同时砸下来。
宋越川拧眉,垂眸扫了眼地上的东西,薄唇紧抿成一道僵直的线条,眼底隐约有安静燃烧的怒火。
“宁肯被砸,也不要我帮忙。”
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微哑,似乎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一瞬间将她从回忆拉入现实。
恩禾回过神来,像是清醒,推开男人环在她腰上的手。
怀里落了空,宋越川眼睫微垂,虚握了握掌心,漆黑幽深的眼里喜怒难辨。
恩禾抿唇,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抬眸那一瞬刚要说声谢谢,目光无意中瞥到男人眼角处的那道划痕。
她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那块木板。
恩禾没说话,宋越川却拧着眉心,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率先开口:“有没有受伤?”
恩禾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抬手轻点了一下眉骨的位置,语气少了分平日的尖锐,淡声道:“你这里。”
宋越川挑眉,伸手就要蹭伤口,恩禾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不怕感染?”
宋越川动作微顿,收回手,没再去碰。
他垂眸,漆黑深邃的瞳仁里慢慢倒影出女孩精致清丽的面庞。
恩禾侧目,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直白无保留的眼神,低声道:“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着恩禾抱着那个纸箱离开储物室。
宋越川呆站在原地十几秒,真像恩禾所说的,乖乖在原地等她。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在哄他,眉骨处传来一顿一顿的刺痛感,宋越川忍着没去摸,黑如鸦羽的眼睫垂下来,低头兀自笑了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几分钟后,储物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有些暗的空间里,耀眼的光芒瞬间投射进来,光影里那道熟悉纤细的身影朝他走过来,女孩手里拿着棉签,药水。
画面似梦似幻,宋越川歪着脑袋,狭长幽深的眼微眯,目光凝视着那道影子,看着她越来越近,呼吸也不经意间变轻变缓。
恩禾拿着双氧水和碘伏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个给你,先消毒再擦碘伏。”
宋越川垂眸扫了眼,复又抬眸看她,语气诚恳又认真:“我自己看不见,不方便。”
恩禾盯着他,眸光冷淡带着一分审视,却迟迟没有动作。
宋越川眼尾低垂,疼得轻嘶:“帮我这一次。”
面前的男人眉心微拧,像是真觉得疼,声音温朗疏淡,挑不出一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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