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和同一桌的其他人互相握手,来宾都是医生和研究人员,男男女女穿着西服,看起来非常稳妥。而他是唯一带女伴的,带的还是那么扎眼的人物,因此打完招呼后,其他人用眼神问这是谁。
周津塬托着赵想容的腰,稍微欠了下身,刚想说:“我太太。”
与此同时,赵想容自然而地说:“我叫他叔叔。”
一瞬间,周津塬不禁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他难以置信她的脸皮居然能和自己一样厚——他的岁数比她大上几岁,但两人从二十多岁起实打实做那么多年夫妻,她就敢仰着那一张晶莹,如今依旧晶莹的脸,硬把她自己往小辈里挤!
他不语,为她拉开椅子。
期间扫了一眼赵想容手背,今晚周津塬戴了婚戒,她却又把戒指摘了。
周津塬今晚要做个英语学术汇报,他压下情绪,先转头和同行低声说一些专业上的事情。
赵想容施施然地向四周望了一眼。
她经常出席活动,但参加的,都是媒体或奢侈品牌方举办的酒会,对这种学术酒会不太感兴趣。为了捱过这场冗长且完全听不懂的学术会议,赵想容随身带了两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宝,准备靠玩手游打发时间。
然而无聊程度依旧远超过想象。
周津塬在台上结束了一段什么罕见病历的分析,他在掌声里从台上走下来。赵想容已经又快睡着了,他稍微整理了下领带,重新坐回到她身边。
过了会,他在手机上打了行字,不动声色地推给赵想容。
屏幕上面写着一行字:现在,想走吗?
周津塬果然找了个借口,带着她,中途提前离开。一走出大堂,赵想容立刻松口气,她平常参加那些奢华的晚宴很少待到最后。更别说今晚,她身边坐满了严肃正经且不肯闲聊的陌生人。
周津塬顿了顿。他随后告诉她,这一桌坐着的并不是陌生人,而是柏林结交的骨科医生。他们早就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更别说,周津塬的手提电脑里,正用着一张赵想容的照片当作随机屏保。
赵想容稍微愣了下。
想起自我介绍时,满桌的人脸上闪过惊愕、复杂和无语的表情。现在想来,估计是被严谨的德国人视为笑话看了。
周津塬淡淡地接口:“被嘲笑几句有什么稀奇?在你眼里,我早就被当成天大的笑话。”
赵想容付之一笑。
等两人坐上车后,周津塬脸色依旧是这么淡淡的。
沉默了片刻,他冷不丁地开口:“之前有一段时间,你说要去摩洛哥出差。”
——这都多久的事?赵想容早就记不起来。
周津塬却帮她记着。周津塬甚至还记着,自己花费周章,终于查到赵想容和涂霆在秀场上短暂地见过一面。虽然理智觉得他们没什么,但这股嫉恼念头,很长时间里在脑海里始终都挥之不去,像块石子似的。
赵想容又想了好一会,终于回忆起她曾经挤兑涂霆是文盲的场景。
她牵唇笑了:“那天确实和涂帅见了一面。”
周津塬不语,赵想容微微不耐烦地补充:“但只是见了一面,不是说和他上了一次床。”
周津塬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随后转过脸,薄唇紧抿。两人明明还在亲密地牵着手,气氛却变得有些古怪僵硬。
轿车停在公寓门口。
打开车门,寒风一下子沁入到额头和眼睛里。赵想容的高跟鞋踩实地面,她裹紧皮草外套,想快走到温暖的大厅,却在身后被周津塬揽住腰。
“那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问。
赵想容给了一个肯定答案,随后挑眉:“咱俩刚刚复合,有必要为过去的事情吵架吗?”
“没人要吵架。”他简单说。
“你确定不吵架吗?”赵想容干脆定住脚步,“可是回来的路上,你就又给我摆脸色看。心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
“容容……”
赵想容却任性地抢白他:“切,我知道你想什么。是我今晚没在别人面前承认咱俩的关系,让你不开心了吗?”
周津塬微扯了嘴角,索性不说话了。
“但是,你想让我在你同事面前怎么做?我昨晚都和你上了床,今天又愿意陪你参加这么无聊的学术晚宴,你还想让我怎么做?难道,你就想让我拿着一个大喇叭,向全天下的陌生人宣布,咱俩以前离过婚,现在又重新在一起——这样你就开心?你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情?”
周津塬每次真正被她勾起怒火时,虽然不屑于气急败坏,面上依旧冷冷淡淡,唯独那双眸子变得暗极了。
他直接把原话还给她:“你不妨就试试这么做,看我什么反应。”
两人在街头僵立着。这气氛十分熟悉,仿佛回到曾经剑拔弩张的岁月。
突然间,她粲然一笑:“我已经试过了。”
随后举起手机,向周津塬展示朋友圈。
原来,赵想容刚才独自坐在席间时,在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赵想容用手机偷拍晚宴里的周津塬。他正站在台上进行他的什么手术成就汇报,而她坐在台下,露出半张脸,伸出两根手指偷偷对准他。
配图文字里,她写了简单的两个字:初恋。
沉默。
周津塬长久地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就像重新坐进冬日浴缸升腾的大团雾气里——承认,宣布,汹涌,狂喜,饥渴——团团地环绕着他。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居然依旧肯用“初恋”这个词形容自己。而比起任何词汇,他更偏爱这个词。以前爱这个词的复杂,如今爱这个用“初恋”定义他们关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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