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又饮了一口酒,侧头问:“人呢?”
他刚问完,雨幕之中就跑进来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大公子,小的看见圣上在巷头拐进褚府之中了。”
避暑行宫周围的这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是三三两两地靠在了一块。褚府和薛府很有缘,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尾头,只是薛远刚来避暑行宫,他就挨了五十大板,也没怎么在府门前露过面。
这句话一说,奴仆们屏住了气,生怕薛远发脾气。但薛远倒是笑了,“还真的来了。”
薛远的心情好多了,他扯唇一笑,朝着身后伸出手,“把伞给老子。”
小厮将油纸伞给了他,薛远又问:“鸟呢?”
另一个小厮又跑去将廊下挂着的鸟笼提了过来,鸟笼里面关着的不是稀少珍贵的名鸟,而是一身灰羽的小麻雀。
薛远提起鸟笼到面前,看着里头的小麻雀,兴致一来,轻笑着问:“你说,圣上手中的玉扳指被叼走的时候,是圣上故意让你叼走的,还是你当真自己抢走的?”
鸟雀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鸟头左转右转,又去啄身上的羽毛。
薛远咧嘴一笑,打着伞拎着鸟笼悠悠走出了薛府。
第73章
顾元白在房中看着雨幕,褚卫在一旁合着雨声奏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是古代君子的必修课。顾元白是个假君子,比不上纯正古代君子的纯熟。
褚卫就是一个标准的古代君子的优秀典范。
顾元白不会古琴,但不影响他对其的欣赏。田福生泡好了一壶热茶,给他倒了一杯送来,顾元白手端着茶,品着茶香,看着外头的雨幕,神经放松,舒适得眯起了眼。
过了一会儿,褚府中有小厮跑了过来,在外头禀报道:“少爷,门外有人前来拜访,来者是薛府中的大公子。”
褚卫弹琴的动作一顿,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看着顾元白,“圣上,应当是薛大人前来了。”
顾元白懒洋洋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提着鸟笼打着伞的薛远就缓步踏入了两个人的眼中。
薛远步子很慢,雨幕将他的身影遮挡得隐隐约约。这人还是一身黑衣,顾元白坐起身,目光放在了薛远手中的鸟笼上。等薛远一走进廊道里,他就问道:“哪里来的鸟雀?”
薛远走近,将鸟笼放在顾元白的身前,他也跟着蹲下,一边打开笼子,一边随口说着笑:“臣说要捉只鸟给圣上看一眼,结果笼子一打开,这小东西就钻进来了。”
他的手掌伸入笼子之中,将麻雀抓在了手里,“圣上瞧瞧,像不像是上次叼走您玉扳指的那只鸟?”
被抓住的鸟雀半个身子露在手掌之外,顾元白眉头一挑,“麻雀不都长得一样?”
他抬手去摸鸟,麻雀的羽毛色泽灰暗,不似名贵鸟类的光鲜亮丽,但摸着也很是舒服。薛远的目光落在了顾元白的大拇指上,那里戴着一个白玉扳指。
薛远嘴角扯起,“圣上说得对,麻雀都是一样,谁能分得清谁。”
他收回眼,看到了褚卫,于是客客气气道:“褚大人,许久不见了。”
一见着他,褚卫就想到刚刚侍卫长说的那番话。他对薛远的感官实在好不起来,一见到他便是打心底的厌恶,冷冷点头,“薛大人。”
顾元白的指尖在抚摸鸟雀时会有几次在薛远的手上轻轻扫过,次数多了,痒得难受。薛远忽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将顾元白的手往上抬了抬,笑道:“圣上,羽毛在这,您摸着臣的手了。”
“……”顾元白收回手,不摸了,面无表情道,“薛卿有心了。”
薛远笑了笑,把麻雀扔在了笼子里。放在了一旁,他缓缓站起身,然后左右看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主人家的派头,“棋盘呢?”
一旁有人听了话,机灵地把棋盘给搬了过来。顾元白还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薛卿和褚卿手谈一局吧。”
薛远也不失望,他伸手,彬彬有礼道:“褚大人请。”
褚卫和他双双落座,两个人分执黑白棋,彼此静默不语,看着好似和谐,然而棋盘上针锋相对不绝。
顾元白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他总算是知道为何常玉言会说薛九遥的棋路和他像了。棋面就是个战场,考验得是人排兵布阵的能力和大局观上的整体思维。
薛远这个人装得再规矩,变得再高深莫测,他的本质还是如疯狗一般,锋芒从一开始,便直指敌人命门。
顾元白看到一半,就知道褚卫输定了。
褚卫的棋路四平八稳,根基很深,下一步想了三步,他深谋远虑,又同顾元白下过棋,对这样的棋路心中有数。但有数也没办法,盘再稳,一个劲的躲也终究会露出破绽。
顾元白站起身,走到廊上看起了雨,听着雨声和下棋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暖意凑近。薛远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顾元白的身上,而后走到一旁,“圣上喜欢看书,原来也喜欢看雨。”
“听着舒服,”顾元白有些疲困,“雨天适合休息。”
薛远道:“困了?”
顾元白道:“薛卿还是看你的鸟去吧。”
薛远低笑一下,“臣的鸟就在臣自己身上。”
他这句话说的轻,顾元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眼皮一跳,怀疑地转头看着薛远,“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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