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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上次冒着暴雨回家时,整个和亲王府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日的暴雨打在人脸上都生疼,和亲王狼狈极了,发髻被打散,更吓人的是和亲王衣摆之上还沾染了点点血腥。
和亲王妃吓得眼前发晕,最后得知和亲王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但最后,和亲王妃发现自己这一口气松得早了。
和亲王回来之后就变得易怒、阴晴不定,王府中的奴仆总会在莫名其妙的点上惹怒王爷,而王爷发起脾气来,比以往更加捉摸不定。脸色阴沉,犹如阎罗王般煞人的可怖。
王妃劝不了王爷,也不敢上前去劝。
但除了刚回府的那几日,之后的几天和亲王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之后和亲王在撞见两名小厮埋头亲密说话时,又忽的大发一顿雷霆。
和亲王府已经被压抑的氛围罩住十几日了。
主卧门前,提前跑来通报的小厮声音颤抖,小声对着门缝说道:“王爷,圣上快到了。”
房内传来沉沉回应,门倏地被打开,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读书人是王府中的门客,姓王,王先生说道:“我等要准备恭迎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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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过跪了一地的人,田福生上前去开了门,门甫一打开,浓重的药味儿就飘了出来。顾元白对这些药物已经十分熟悉了,他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知晓了这是治愈风寒的药物。
顾元白朝着门内叫道:“和亲王?”
黑黝黝的卧房内没有点灯,沉沉惨白的光只照亮了一处没人的地上,顾元白的这一声叫出去,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圣上莫要靠近。”
只听这声音,就觉得和亲王这是病得很了。
顾元白教训道:“你抱病了十几日,连早朝都不上了。朕派御医前来给你医治,你却连门都不让御医进。”
和亲王沉默了一会,“圣上在关心臣?”
但这句话话音刚落,和亲王又道:“算了,臣不想知道。”
顾元白:“……”
这和亲王是什么毛病?
顾元白拧起了长眉,就要抬脚往屋中走去。屋里的和亲王应当听到了脚步声,又道:“臣得了风寒,圣上应当以保重龙体,离臣远些,莫要进来了。”
“说的是,”顾元白停住了脚,顺势而为,“朕带了御医来,和亲王是大恒肱股之臣,一个风寒就拖了十几日之久,终究是对身子不好。如今让他们来给和亲王诊治一番,朕也能放下了心。”
他话音一落,御医就从他身后走进了卧房之中。顾元白缓步走在了最后,田福生欲言又止,想要劝圣上莫要进去,又不敢阻止圣上的决定。
卧房之中果然没有一处点灯。
和亲王躺在床上,从头到脚罩着厚被,他只从被子之中伸出一只手来,让御医进行把脉。
三位御医挨个把了脉,过来同顾元白说:“圣上,和亲王得的正是风寒之症。”
顾元白眯起了眼。
他从里到外,哪哪都觉得不对。
圣上不说话,御医也不敢抬头,被子里的和亲王好像是感觉到了不对,被褥起伏了一下,顾元白忽的大步上前,抓着被褥就猛得扬起,将被子下的人完全露了出来。
和亲王眼底一片青黑,唇瓣干裂,隐隐泛着干涸的血色。他此时被骤然之间掀开了被子,目光之中全是惊讶,正措手不及地看着顾元白。
顾元白手上一松,厚重的被子又落在了和亲王的身上。他面色不改,看清和亲王的面色后就皱眉道:“和亲王何必蒙着口鼻?这于你病情无益。”
“……”和亲王避开了眼,沉声道,“臣怕过给了圣上病气。”
顾元白沉默了一会,让田福生往床旁搬了把椅子,他坐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和亲王,你要保重身体。”
和亲王刚被把过脉的手就放在边上,顾元白轻拍了他的手背两下,和亲王倏地一抖,手握起了拳。
田福生大着胆子小声劝道:“圣上,和亲王应当多多休息,您快出来吧,当心过了病气。”
侍卫长也在一旁劝着,顾元白终究还是起身,他亲手拿起被子,为和亲王盖得严实。
身子微俯,背上的青丝跟着在眼前晃荡,贵重的宫廷熏香味儿传来,和亲王眼中的神色深重。
脏、深、黑暗。
泥泞一般甩都甩不落。
他压抑地偏过了头,闭上了眼休息。
圣上直起身,瞧见他这模样,便也没说什么,悄声出门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的声音总算静了下来。房门被关上,昏昏沉沉的卧房之中罪孽四散,忽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王先生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圣上已经离开王府了。”
和亲王道:“离开的好。”
“圣上很关心您,”王先生轻声道,“王爷何必伤了自己的身,半夜跑去浇冷水。”
和亲王轻哼一声,觉得好笑,他摇摇头,从床上坐起身,“你懂什么?”
顾元白这哪里是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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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马车上,顾元白闭目休神,御医为他把着脉,又细细瞧了瞧他的面色,神情稍松,“圣上尚且无碍。”
“嗯,”顾元白应了一声,似是随口问道,“和亲王的病可能看出患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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