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去找叶怀安,我没指望过他能说,能教训他一顿也是好的。”
季饶的声音很低,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压抑,唐敏有些无言。
沉默了一下她说:“事情过去了,别再追着问了,叶总不想揭伤疤,你又何必执意要弄清楚。”
季饶愣了愣:“……我知道了。”
叶怀宁下来时已经是傍晚。
季饶摇着轮椅准备回病房去,又一次和叶怀宁碰上。
叶怀宁今天没带保镖,唐敏离开后就剩他一个人,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错身过时,季饶喊了一句:“怀宁。”
“我们能不能说几句话?”
叶怀宁顿住脚步,转眼看向他。
季饶看不到叶怀宁墨镜后的那双眼睛,但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冷淡。
他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一直想着走进里面去的那个人,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叶怀宁原来能这样地占据他心神。
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那晚叶怀宁到底遭受过什么,他想象不出来,叶怀宁向他求救过,但他辜负了叶怀宁的信任。他这些天无数次后悔,可他事后所有的后悔、自责和难过都是多余的,是叶怀宁不需要的。
他和叶怀安在拳击台上打得你死我活,他全身痛得麻木,可那些痛是他的,不是叶怀宁的,他代替不了叶怀宁。
叶怀宁也在打量季饶,这人身上的伤不比叶怀安少,看起来实在狼狈。叶怀宁心里没有波动,只觉得可笑,季饶果真是因为听了唐敏说的那些话,去找叶怀安麻烦?他做这些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有意义吗?
“怀宁,你身体恢复了吗?”季饶开口。
叶怀宁略想了一下,这人是相信他做了去标记手术,问他恢复好了没有。
于是嘴角微撇,又要走,季饶脱口而出:“我们还有可能吗?”
叶怀宁再次停下脚步,平静反问他:“你觉得呢?我能图你什么?脸?身材?还是那活好?我有钱,想找个比你更好的太简单了,我为什么要把已经决定扔掉的东西再捡回来?”
“季饶,你看看你,还是这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和老相好重温旧梦后觉得没意思,转头就又惦记上我了?这个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叶怀宁的语气并不尖酸,但句句带刺。
季饶忽然就冷静下来,叶怀宁才刚刚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他还做了去标记手术,他的伤痛还远没有过去,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唐敏说得没错,他不该再去揭叶怀宁的伤疤。
他看着叶怀宁,认真说:“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做让你困扰的事情,以后都不会。”
叶怀宁拧眉,失了再说的兴致。
廊外的灌木丛后忽然传来一声快门声响,有隐约的窸窣动静。季饶对这个十分敏感,转头呵道:“谁?出来!”
藏在后面的人没动。
季饶拔高声音:“出来!不出来我报警了!”
几秒钟后有人影从灌木丛后蹿出,是个背着照相机戴鸭舌帽的小个子男人,快速跳进长廊中径直往前跑。
季饶反应极快地转动轮椅追上去。
那人慌不择路,跑了一段绊到脚摔倒在地,季饶不管不顾地从轮椅中起身扑上去,拖着还不能动的腿趁人想起来时又将之用力压下,抢下了他胸前的照相机。
迅速翻了一下,果然拍下了刚才他和叶怀宁的照片。
将存储卡取出掰断,季饶又摸出了这人的工作证,是某专门拍明星八卦的狗仔工作室的记者,本事也够大的,这种医院都混得进来。
保安听到动静很快过来,季饶将人交给他们,想动时才觉自己伤到的那条腿疼得厉害,他满头大汗地被人搀扶坐回轮椅中,那边叶怀宁早已经走了。
小张去外一趟回来,发现季饶的腿二次受伤又躺床上不能动了,简直欲哭无泪,但还得打起精神帮他处理事情。医院保安处已经将偷摸进来拍照的狗仔扭送警局,狗仔工作室联系上小张这边,话里话外让他们高抬贵手。
小张问季饶什么打算,季饶躺回床上,重新固定过的左腿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他一只手横在眼睛上,还在想着先前叶怀宁说话时的神情。
小张喊了他几声才回神。
季饶摇头:“你让他们别乱写,今天的事情算了。”
照片存储卡已经毁了,只要不让叶怀宁再和他牵扯到一起被人评头论足,其它的他没心思计较。
叶怀宁坐进车后座,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后颈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时,才想起今天一个下午都守在手术室外,忘了吃药。
翻出随身带的药囫囵吞了,身上那种无力感更重。
今天季饶的话让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除了对叶怀安的厌恶和憎恨,别的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许能在他心里勾起一丝半点的波澜,但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就像徐因醒时常会给他发来一些笑话段子,他看过或许会笑笑,转瞬又觉索然无味。
就像唐敏是少有的真正关心他的人,他知道他该感动,也努力想让唐敏放心,但他心里一片荒芜,甚至已经忘了感动该先调动哪一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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