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专程赶到这里,就是要向老爷子问计的。
“打得好!”
老爷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坐直了身子,轻轻一拍面前的茶几,略带点兴奋地喝道。
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有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转向王为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满是慈爱了。
其实王为这样擅自行动,是违反纪律的,真要追究起来,甚至可以给他个不轻不重的处分,只是谁都不会那么认真的。
老爷子这个态度,就已经很好地说明一切了。
说起来,老爷子确实还有点部队的作风,硬朗得很。
对犯罪分子,有什么客气好讲?
不先打掉他们的威风,在接下来的审讯中,怕是要遇到不少麻烦。
王为有时候开玩笑说,对一些不怎么喜欢蹈规循矩的基层警察来说,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才是最好的年代。
越往后越规范,要求越高,纪律约束越严。
作为亲历者,王为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
“没有人为难你吧?”
老爷子问道。
王为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曾厅长今天还专门召见了我……”
“哦?”
老爷子厚重的寿眉微微一掀,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精光闪烁。
无疑,老爷子已经从王为这看上去很寻常的一句话里听出了特别的含义。
“他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对王肇毅的情况,知道多少。”
王为想了想,谨慎地说道。
其实这不是曾克己的原话,不过王为觉得,这才是曾克己召见他的重点。他也相信,老爷子一定知道王肇毅是谁。
并不是说,每一位省领导的公子小姐,老爷子都清楚,但王肇毅跟“宝元集团诈骗案”息息相关,老爷子肯定会关注这个人。
老爷子脸色一沉,轻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曾克己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就是想得太多了。”
王为不由得哑然。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曾克己。
这样居高临下,一针见血的点评。
“在他那个位置上,考虑多一点,全面一点,也是应该的……”
稍顷,王为禁不住为曾克己“辩解”了一句。
老爷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带着明显欣赏的神色看了王为一眼,说道:“没说他不应该。他能第一时间见你,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顿了顿,老爷子又加上一句:“这件事,他是不打算自己做主了。”
王为脑海中灵光一闪——果然如此!
不然的话,纵算曾克己想要征询老爷子的意见,也不至于第一时间召见王为。这么急,曾克己就是想要向老爷子表明他不愿“自专”的态度。
只不过,另一个“疑问”又浮上了王为的心头:就算曾克己要表态,不也应该是第一时间向秦文表态么?或者向王肇毅家老子表态!
老爷子毕竟里已经离休了,远离了权力中枢,照理不应该是“第一人选”啊。
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他心中的疑虑,瞥他一眼,不徐不疾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这些离休的老家伙,不比他们在位的,说什么做什么没太多的顾忌,你懂了吗?”
老爷子这个话,就说得很直白了,完全不是他平常跟人说话那样的云山雾罩。
王为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老爷子在刻意栽培他,将自己数十年的人生经验和场面上的经验都传授给他。
“懂了……”
王为想了一想,才轻轻点头。
老爷子就满意地微微颔首。
看得出来,王为是真懂了。
不管是秦文还是王肇毅家老头子,现在都是“当事人”,很多话他们不好说,很多态不好表。然而这两位在省里,算是旗鼓相当,不管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都不那么容易。最终还是要妥协的,寻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所以,在他们之间,需要一个分量足够,身份又比较超脱的人来当这个“和事佬”。
老爷子这样的“前辈”,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在这个事情上,王肇毅家老头子,是相当被动了。
秦文是主攻的一方,一切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
王家最大的失算,就是压根就没搞清楚王为的来头,不知道他们想要轻而易举踩在脚下的那个小警察和他那个开“小工厂”的爸爸,其实是王老虎的儿孙。
倘若他们早知道这个“内幕”,应对王为的手段就绝不会如此“简单粗暴”,以至于给自己召开天大的麻烦。
要怪也要怪他们自己“料敌不明”。
难道还要王为主动告诉他们——你们别惹我啊,我是王虎的孙子!
王为永远都不会主动去提醒他们的,他们明白得越晚,就越被动。
“这个案子办得不错,干净利落!”
老爷子又斜斜考进了沙发里,很满意地表扬了一句。
涉及到那么大金额的一个金融诈骗案,从开始侦办到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前前后后只不过一两个月时间,确确实实称得上是“干净利落”。
而且,两个主犯都还在懵懂之中,丝毫都没有察觉,更没有要携款出逃的意思。可以想见,经济上的损失应该也是控制在最低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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