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医生就叮嘱过盛朗,这里的伤疤虽然看不见,但是永远存在。他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运动员都一身是伤,盛朗已经习惯了受伤的疼痛。但是这一次当那种撕裂的剧痛传来的时候,他还是心底一凉。
糟糕!
盛朗后来想过,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如果他的韧带没有再一次断裂,他的人生会有什么不同。
他大概会如长辈们给自己规划的那样,比赛夺奖,上T市的体校,毕业后争取考进一所好的中学或者大学做体育老师。然后再做点小生意,赚钱补贴家用。
体面,稳定,小康。
对于一个出身贫寒的私生子来说,这已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但是盛朗内心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乏味。
就像一道吃惯了的家常菜,不能说不好吃,也很管饱,但是吃起来并无特别的感触。
虽然只要能和林知夏在一起,盛朗做什么都愿意。但他还是想尽其所能地活得和别人不一样。
他想创造一片耀眼的辉煌,成为一个不一般的人,以及给林知夏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专心搞科研,无后顾之忧。
“小狼?”林知夏就站在盛朗面前,但是他的声音仿佛从玻璃罩子外面传进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林知夏紧张且彷徨,“还有哪里不舒服?”
盛朗摇头,没有受伤的手和林知夏握着,问:“外婆呢?”
“我让明珠送她回去了。”林知夏双眼布满血丝,“我留下来陪你就行。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做手术。杨家的人把你的手术费都交了。我没拒绝。”
“该他们出。”盛朗说,“他们欠我欠大发了……”
林知夏苦笑着,紧紧握着盛朗的手。他的手冰凉汗湿,倒衬得盛朗格外镇定。
盛朗的镇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止痛药的功劳。
他晕晕沉沉,大脑非常迟钝,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
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云端。所有的感觉都不大真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小狼,要喝点水吗?”林知夏轻声问。
“不用。”盛朗说,“小夏,你别难过。我其实还好。我就是得先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林知夏没吭声。
盛朗去摸他的脸,果真摸到一片濡湿。
他把林知夏揽入怀中,吻了吻林知夏的额头。
林知夏紧紧搂着盛朗,身躯颤抖。他受到的惊吓相当不小,到现在都还不能平复下来。
命运真是太无常了,如一辆疾驰的车突然一个漂移转了个大弯。越是重大的变故,越来得毫无预兆。
林知夏是个连随堂小考试都会提前复习的好学生,可面临这场突变,他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这种无力感让林知夏惊恐,也让他无比地愤怒。
一波三折,好像命运怎么都不死心,一定要将盛朗从原本走得好好的大道上赶下去,让他去披荆斩棘。
“没事的。”盛朗拍着林知夏的背,“哥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的。”
林知夏将脸埋进盛朗的怀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手背青筋曝露。
“我爱你,小夏。”盛朗口齿有些含糊,但是条理依旧清晰,“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考虑把受伤和被污蔑放在一起写的,一次性搞定。
但是觉得从戏剧处理的角度,太仓促了。
所以还是分开来写了。
第60章
次日的手术很顺利。
手术是半麻的,盛朗全程都清醒地趴在手术台上,虽然感觉不到,但是知道医生们在一层层地缝合他的身体。
他忽然有一个很有趣的念头,觉得自己是个正在接受维修的机器人。工程师们替换他的零件,给他上油充电。
也直到这个时候,昨夜发生的事才一股脑涌上了大脑。
学校广播里出柜,杨素素的哭泣,肩膀的剧痛,林知夏的泪水……
这一次的断裂比过去的伤都要重。盛朗很清楚,自己恢复得再好,也很难回到他没有受伤的状态。
他不仅会错过全运会,而且就算不退役,也很难再发挥出什么优异的成绩了。
盛朗喜欢游泳,也喜欢夺取奖牌。在过去,游泳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好选择。
一旦不能游泳了,盛朗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好,更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不游泳了,他能做什么?
体校还有别的学科可供盛朗选择,但是都对文化课的分数有着不低的要求。尤其是T市的那所体校是全国专业类的重点,非运动训练类的专业,文化课分数要求非常高,至少是二本。
自己现在才开始补课,能考上吗?如果他考不上,只有去别的学校了。
那么,就要和林知夏分隔两地了?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读一所自己并不想念的学校,学一个自己没兴趣的专业。
可自己又对什么有兴趣呢?
盛朗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林知夏提着饭盒走进病房,一眼望见盛朗脸上的绝望,心如刀割。
盛朗狼吞虎咽。早上为了做手术,他都没吃早饭,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外婆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熬了瘦肉粥,烧了肋排,炸了红豆沙馅儿的芝麻油饼,都是盛朗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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