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文今日特意早一点下班,在家里炖儿子最爱吃的棒子骨。他平时吃得非常简单清淡,只会在周末做大餐,就因为儿子会回家吃饭。
林家还住在那套小屋子里,屋内设施几乎没有变过。客厅里还是那一张折叠沙发床,墙壁上的霉斑依旧像个鬼魅似的贴在天花板角落里。
虽然看不见,可林安文始终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林知夏枕套被单上有一股太阳暴晒过的清香。
这个屋子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家徒四壁,却也是林知夏觉得温馨舒适、有归属感的家。
在永安的新城区,有千万座华厦,可在林知夏心中,没有一间屋子能比得过这个小小的家。
直到很多年后,他和盛朗有了自己的家,可偶尔也会梦回到这间简陋的小屋,看着父亲在屋里摸索着做事的背影,闻着熟悉的炖排骨香,热泪盈眶。
吃饭的时候,林知夏夹了一根肉最多的骨头放在父亲的碗里。
“你吃吧。”林安文又把肉骨头夹了回去,“我胆囊都切了,吃不了这么多肉。医生都要我吃健康一点。你们小孩子正在长身子,才该多吃点。”
林知夏心里一酸,说:“健康一点也不能光吃青菜米饭呀。医生都说你这病是营养不良引起的。猪肉油腻,你多买些鸡肉鱼肉吃嘛。”
“知道啦。”林安文笑了笑,“怎么,你今天有点没精神?”
盲人的耳朵真灵,林知夏说话稍微没力气,林安文就听出来了。
“只是有点累啦。”林知夏苦笑,“下午体育馆打了一场篮球比赛,还没缓过来。”
“那就多吃点。”林安文又夹了一筷子菜,摸着林知夏的碗,放了进去。
饭后,林安文依旧抱着他那个旧收音机听着故事。林知夏洗完了碗,取出了装着家里存折和银行卡的盒子。
反正自打上了高中后,家里管钱的就成了林知夏。
林知夏自学了点理财,但是就林家那点存款,连银行理财的最低门槛都够不着,只能存个定期,吃点零碎的利息。
林知夏翻着存款凭据单,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对贫穷还没有眼下这么切身的体会。
可长大后,尤其是林安文大病过一场后,林知夏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金钱危机。
大概因为父亲老了。
父母是挡在孩子和苦难、死亡之间的一面墙。
林安文病倒后,林知夏便正式直面家庭的贫穷和困苦。他接过了家里顶梁柱的角色,开始用还稚嫩的背脊为父亲遮风挡雨。
所以,他也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往家里随便扫一眼,从家具到电器,没有不需要修理或者更换的。可就因为缺钱,只有日复一日凑合着用下去。
林知夏合上了盒子。
那只是一个竞赛。他对自己说。
就算比赛成绩不好,也不过是不能被保送罢了。他依旧有信心通过高考考上心仪的学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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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盛朗也对着手里的存折发愁。
他家也没有什么余粮。
外婆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过去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低保。每个月赚的钱,光吃药看病就要花去大半,存不下来多少。
盛朗的冠军奖金其实挺丰厚的,市里、队上,还有赞助商的加一起,足足二十万了。
这钱一到手,盛朗立刻在刘姐的指导下给外婆买断了养老保险。剩下的钱不多,要用来给老人交医保,也做应急用。
盛朗要是个光棍儿,早就一拍大腿把钱全部取出来了。可是家里还有外婆在,他就不敢冲动。
但是总可以用一部分的吧?盛朗抓耳挠腮。
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他的小夏。
盛朗其实私下偷偷就冬令营的事询问过叶云漫。
“当然还是参加的好。”叶云漫说,“名师讲题还是和学校老师不同的,而且还会有许多有针对性的训练。最主要的是,老师们会讲一些不外传的秘卷题库。以小夏的成绩,只要参加了冬令营,我觉得他冲击国奖真的不难!”
盛朗自己是站在全国冠军领奖台上领过奖的人,他知道在全国性的竞赛中获得优异的名次,会对人生有怎样的意义。
他的小夏怎么可以错过这么的好机会?
家里两张存折,一个钱多,一个钱少。
盛朗把钱多的一张拿起来,眼前浮现外婆衰老的背影,又放了回去,拿起了钱少的那一张。
钱也只够一半,剩下的一半,要去哪里凑?
盛朗漫无目的地翻着盒子。
外婆有着喜欢搜集东西的嗜好。尤其是盛朗相关的,哪怕一张纸片,她也舍不得丢,统统用一个个盒子装好,保存起来。
也许是命运在这个时候伸出了手指,点播了一下。盛朗从盒子里拿起了一张名片。
一家国产运动品牌的品牌部的副总。
盛朗对这个副总的印象挺深刻的。一位很干练飒爽的大姐,打量盛朗的目光也不让他讨厌。
这家运动品牌是盛朗参加中运会时的团队赞助商之一。盛朗夺冠后,这位副总前来祝贺,顺便把名牌递了过来。
“我们公司和你们队的合作就要到期了,不过我们还是很希望和你本人能继续合作。小盛,你外貌条件特别好,非常适合做模特。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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