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赐微笑道:“沈公此言差矣,子石说过,但为公事国事天下事,就没有小事。”
哼,你这意思,倒是你和他是知己,咱家不像回事儿了?
沈无疾心中冷笑,正要措辞回击,就听得洛金玉认真道:“君大人从微处做起是一件好事。”
沈无疾的笑容有点儿僵,君天赐的嘴角往上扬。
洛金玉接着缓缓道:“以我近日接触所看,君大人对很多流程事务都不熟悉,恕我直言冒昧,比起以往空降高位,我看君大人如今这样,实在是一件拨乱反正的好事。若早就如此,想来在梅镇之时,君大人也不会身负钦差重任,却仿若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连官服都不知要穿,险些连累朝廷失了颜面。我思来想去,决定以君大人事例向皇上进言上书,请他再盘查朝中其他百官,若再有类似君大人一样的空降高官,还是要下放锻炼,否则容易出现‘何不食肉糜’的官场奇态。”
君天赐:“……”
他扬到一半的嘴角僵在那。
沈无疾的笑容恢复生机,笑得嘴都咧开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和嘴角的梨涡,柔声道:“说些什么话呢,也不怕得罪小君大人。”又笑着看向小君大人,道,“金玉耿直,说些话不过心,小君大人见怪别怪。他是有些固执,别说外人了,就是咱家这与他成了亲的恩爱夫妻,他都要较真的。在这事上,他可真是一视同仁的典范。”
君天赐整顿心情,露出虚伪假笑,道:“我自然知道子石是这样性情,没——”
他话未说完,眼前这沈无疾已打断了他,十分做作地笑了几声,含情脉脉地望着洛金玉,甜蜜地道,“却也好在,在别的事上,他也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干二净。”
沈无疾说完,看向君天赐,甜蜜中又面露几分担忧,“赶好小君大人在这儿,您和咱家说句实在话,这几日您可没见着什么死皮不要脸的家伙上赶着垂涎金玉这已成了亲、和咱家如胶似漆的人吧?”
君天赐:“……”
洛金玉倒是又忍不住开口,俊脸微红,轻声斥责:“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怎会有人如此。”
“那谁知道呢,”沈无疾嗔道,“你年少俊才,皇上钦点的状元,京城闻名的才子,模样又好,前途无量……”
“谁不知我已与你成了亲?”洛金玉只当沈无疾是怀疑别人要给自己说家中女眷的亲事,类似当初的喻皎皎事件,他生怕沈无疾又和那时一样当场闹起来,便皱眉道,“你又在这胡思乱想了,休得如此。”
君天赐重整心情,看似揶揄,实则挑拨:“看来,沈公是不信子石,这可叫我讶异。以子石为人,若换了是我,绝不会说这些话来怀疑他。夫妻之间,若无信任,可真是难熬。”
洛金玉只得道:“无疾说笑的,叫君大人见笑了。”又看沈无疾一眼,暗示他不要再在外人面前如此,多有伤他司礼监掌印的脸面。
沈无疾哪肯落这下风,叫那病秧子得意?立刻回击,笑吟吟道:“小君大人说起夫妻相处之道,倒是头头是道,很有高见,叫咱家受了教。不过呢,”他看着洛金玉,又扑哧笑了声,“金玉你可是不知道,小君大人今年三十了,还未曾娶妻呢。别说娶妻,咱家记得,他连订亲都没有。”
洛金玉一怔。
一则,因起初朝代更迭,战乱多死人,因此本朝太|祖、太|宗那些年,为尽快繁荣人口,便有意塑造风气风俗,叫男女皆成婚得早,女子大多十六岁左右便出嫁了,男子亦是到了十八左右,就要被家中催促成亲。
甚至有段时候,官府会强行指配过了婚龄却未成亲的男女,更有骇人听闻的是,下面官员为投上所好,居然还有过强拆虽成了亲、却数年不曾有育的夫妻,将他们重新婚配,只为求新生户籍的繁增,好汇报朝廷,博取龙颜大悦。
这等事实在有违道德伦理,将人不当人,竟当成种猪一般,便有人愤言抗议,闹了许久,还死了人,终于有朝中官员看不过去,上报皇上,冒死力争,这才废除了那强行婚配的律法,也不再有官吏敢再无端拆原配。
后来,社稷逐渐安稳,人口恢复繁荣,朝廷便也不再刻意引导风俗,百姓们成亲年纪也渐大了些,可说到底,仍是有着“先齐家后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如今女子到了十八|九、男子到了二十左右,亦还是差不多都成了亲。
如曹御医那般的,是“异类”,非常的稀少。
因此,沈无疾说君天赐到了三十,连亲都没定,洛金玉便觉得有些讶异。
二则,洛金玉并不知道君天赐三十了。
君天赐虽然看起来病弱的样子,可模样很清秀,又瘦,反而看着显小。
洛金玉还以为他才二十出头。
只是讶异归讶异,洛金玉其实也没明白沈无疾拿这事儿说道,除了失礼之外,有什么意思。
洛金玉向来也没觉得一个人是否婚育能代表什么,可他察觉到,沈无疾似乎很拿这个当回事儿,实在也是没有必要。
洛金玉正要斥责沈无疾,就听到君天赐淡淡道:“沈公此言,我又不能赞同。好像我未曾成亲,就不能知晓夫妻之道似的。那我也不曾进过厨房,我去酒楼吃饭,难道就不能察觉出他们饭菜的味道是好吃,还是难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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