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又小声叫了他一阵,见他不醒, 也不恼,自个儿将水一口喝了, 爬回床上,揽着人,美滋滋地暗自嗔道:嗐,咱家可真是伺候人的命,嗐,你洛金玉也真是享福的命……说起来,寻常夫妻俩人过日子, 怕也就是这样了,倒确实温馨,心里也踏实。
……
却说梦中,洛金玉遭宋凌所挟,茫然无辜,也束手无策,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与道门诸人斗法惊险,看得洛金玉眼花缭乱,却又无心观赏,因他五脏六腑都翻来覆去,难受得眼前发黑,脸色惨白,只想呕吐。
最终,他也不知宋凌怎么弄的,总之竟也逃出了那么多仙道围攻,带着他躲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丘密林里。
虽然逃过此劫,可宋凌也已腹背受敌,刚寻好地方安置下洛金玉,就呕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手杵着宝剑,垂着头,长发凌乱,很是落魄。
洛金玉此刻脚落了地,就好了许多,他又缓了缓,可算缓过神来,这才抬眼望去,怔了怔,问:“你可还好?”
宋凌本欲回答,可刚张口,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他只能摇摇头,好半天才发出嘶哑声音:“无事。”又道,“你不要惊慌,我无意伤你。”
若是寻常人在此刻听了此话,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大约也不会多说什么来刺激他了,偏偏洛金玉又怎是“寻常人”……他闻言,耿直无比地道:“我前世就是遭你所害,今生又是你装神弄鬼,发生了这许多事,你如今还说‘无意伤我’,我半点也不信。”
宋凌:“……”
他低着头,捂着心口,默默地又呕了一口血。
洛金玉其实也无意伤他,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见他越发憔悴落寞模样,又想起他最初也是受胡璃所害,心中亦有些同情,问道:“你会死吗?”
“……”宋凌深深呼吸,咬着牙,低声道,“我知,你想我死。”
洛金玉:“……”
自从遭受情伤以来,宋凌本就心智大变,情绪无常,很是偏激,又再三受洛金玉刺激,此刻他翻脸冷笑道:“我若要死,也要拉你殉情。”
怪只怪洛金玉也是个出名的愣子,闻言道:“我与你没有‘情’,何来殉情。你不过是东窗事发,挟持人质。我已有家室,你休得胡言乱语,辱我清誉。”
“是我先与你定亲!”宋凌怒发冲冠,“燕康才是后来的!分明是我先……”
他心情激动,刚说几句,又垂头呕起血来。
“你还是先不要说话了,否则有性命之忧。”洛金玉镇定地劝道。
宋凌自嘲道:“你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你死不死,我都是自由的。”洛金玉坦然道。
“你——”
“你还是先止血吧。”洛金玉道,“待你好一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宋凌冷笑:“你又要说,不是你拿了我定情信物?那你无需废话,我一个字也不听。”
洛金玉道:“你听不听,我都要说,那时与你……之人当真不是我,而是一个妖兽被胡璃化形,才——”
宋凌脸都胀红了,怒目道:“你就是要悔婚,也无需如此羞辱我!”
洛金玉:“……”
山洞之中陷入寂静。
宋凌挡在山洞口,洛金玉想也知道自己无法闯出去,他也并不打算闯出去,寻了一处干净地方,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宋凌看着他这样子,再度冷笑出声:“若我告诉你,如今你的神智被我锁在玄界,回不去人间躯壳中,你还能这么镇定?”
洛金玉一怔,睁开眼睛看着他。
正如宋凌所说,洛金玉之所以镇定,是因为他觉得自个儿等下就能回去躯壳之中了。
“呵呵。”
宋凌笑了笑,也盘膝坐下,将剑放在一旁地上,闭目吐息,为自己疗伤起来。
洛金玉却无法再如刚才镇定,他耐心等待一会儿,见宋凌一直没动,便悄然起身,背贴着山洞石壁,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他还未走到山洞口,地上那柄剑忽然自行漂浮起来,拦到他胸前。
洛金玉:“……”
他默然地转头看了看宋凌,见这人仍闭着眼睛在那调息,便收回目光,盯着剑看了片刻,悄悄地屈了屈膝盖,蹲在地上,头比剑低,试探地将脚探往前方……
剑往下落了几分,横在他眼前。
洛金玉:“……”
他斟酌半晌,站起身来,垂眸仔细地整理衣袖衣摆,余光却一直观察着那柄仍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剑,暗自深深呼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踩向这柄剑!
宋凌缓缓睁开眼睛,缓缓转头看过去。
“……”
洛金玉将那柄剑踩在地上,表面镇定无比,内心却充满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有此举动,想来想去,实在也觉得,只有沈无疾才干得出这事来……
可事到如今,若立刻收脚,似乎也不是很妥。
当真左右为难。
宋凌沉默地看了一阵,倒也没有恼怒,只是淡淡道:“你变了许多。”
洛金玉:“……”
宋凌话锋一转,又道:“先前匆忙,未与你细说。你此来梅镇,是为寻复活你母亲之法,我便告诉你,世间确有此法,且正在浮门之中。但他们视之为禁术,你很难窥得。但如今,我学到了,你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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