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如今夜里静下来,洛金玉想起沈无疾,心中亦难免忐忑与担忧。
那人性情很有些偏激之处,也不知他会不会又胡思乱想。信中倒是写得清楚了,可那人却是个不愿听别人说的,唉。
洛金玉的心情很是复杂,千头万绪,全压在了一处,很久才睡过去。
却不知他睡着之后,身旁白光一闪,竟凭空出现了一只比人高大的八尾白狐——除了宋凌,又能是谁。
宋凌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旁,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碰了碰洛金玉,见这人或许是因白日里累着了,此刻睡得熟,便放心下来,用几条尾巴将他圈在中间,尾巴尖轻轻地盖在他身上,沉默地看着他。
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夜,两人在灵境历险时,因自个儿不慎受伤,与玉师弟在山洞中|共处那几夜。
……
玄界每逢三年,便会选一批各自得意弟子,送入灵境之中,既是比试,亦是修行。宋凌与玉道长乃浮门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自然是要去的。
然而宋凌在那次进入灵境不久,因顺手救了个被欺负的小家伙,惹了与其他门派徒弟的争端,遭他们报复,中了陷阱,受了重伤。其他的伤倒好,偏偏他一时失明,心眼又尚未练成,因此在处处皆是杀机的危险丛林钟不能贸然行进,甚至不敢轻易求救,担心引来心术不正之徒伺机杀他夺宝。
就在他进退不得时,就被玉道长救了。
他起初不知那是谁,只知有人靠近,便摸着黑,猛然起身,用剑挟持了对方,撑着最后一分力气,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那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我见你倒在这许久不动,过来看看。”
宋凌听了这把金玉似的好嗓,微微皱眉,想了想,问:“玉师弟?”
他也不待对方回答,伸手去摸对方的脸与发饰。
其实他与玉道长不熟,摸脸也摸不出什么熟儿来,只是摸着了五官明晰,又摸着了浮门饰物,还有那嗓音,这才放了些心,松开,后退一步,闭着眼睛,疏淡地道:“抱歉,失礼。”
对方一时没说话。
宋凌虽平日与玉道长来往不多,可到底初到浮门时受过这人的照拂,且知这人是石头所化,与常人不同,虽无心,却也不会生出恶意,便又解释道:“我双目受伤,不知是你。”
玉道长应了句:“没事。”又问,“你需要我帮你吗?”
“不劳。”宋凌淡淡说,“我中了合欢香,你离我远些。”
玉道长问:“仙门斗法,怎有人带这人间俗物进来?”
宋凌不屑道:“无非败类,不值一提。”
“那你……”
“你可愿为我护法?”宋凌打断他的话,径直道,“不过俗物,我自可驱散,其他的伤亦是如此,只是此处险境环生,我需要有人护法加持。”
玉道长忙道:“我愿意。”
宋凌点点头,指点他在附近寻来一处僻静隐秘的山洞,让他守在山洞外面,自己则在里面运功自修。
玉道长扶他坐下,正要去山洞门口,却忽又听宋凌道:“玉师弟,我如今行动不便,你替我看看外面有没有跟一位小道友,与你差不多高,模样白净,是个哑巴,叫他自行去了,别再跟着。”
玉道长似乎愣了愣:“什么……”
“应是北林门的,”宋凌道,“自进了灵境不久,他就一路跟着我。我受伤之后,无暇顾及到他,不知他有没继续跟来。”
玉道长沉默片刻,道:“他跟着你做什么?”
“北林门习的旁门左道,门内皆是些乡野精怪,合欢香便是他们门中人带进来的,我刚入灵境,就见着他们门内相互倾轧、仗强凌弱,顺手教训了一番,惹来他们的报复,方至于此。”宋凌说道。
玉道长又问:“那被欺负的那人……跟着你的那小道友,与他们不是一丘之貉,不如……”
“物以类聚。”
宋凌淡淡道,“那人虽看似弱小好欺,实则不然,我起初未察,后细看他模样,祸星入眉,媚骨后成,大约是已吸食过不少精元方才炼化成如今模样的野狐精。我原以为是北林门那几位妖道欺负他,后来一想,或许是他有意利用灵境混乱,勾引门内师兄,将他们一身元气功力吸尽,如此也不会引人怀疑,只当那些人是在灵境磨炼中遇难。”
玉道长问:“那他跟着你,也想这样对付你吗?”
“或许如此,我亦为狐类,修为不俗,于他修炼而言是绝佳好处。或许也不是为此。但我无意探究。”宋凌冷淡道,“不过是人狐杂种,自甘堕落之物。”
玉道长又沉默了一阵,道:“我知道了,我去和他说。”
没多久,玉道长便回来山洞里,说去看了,周围并没有宋凌所说的那狐精。
宋凌道:“那就罢了。”
……
清晨第一抹阳光照入山洞时,洛金玉便醒来了。
他站起身整理衣衫,忽然停顿下来,微微蹙眉,伸手拈起衣袖上的几根白色毛发,走到山洞门口,举在阳光下,认真地看。
隐身在旁的宋凌:“……”
他有些窘迫,有些忐忑,又有些怅然回忆。
他想起当年在灵境之中,他与玉儿在那山洞里,因为些缘故,两人行了些道侣间的亲密行为,致使他一时无法控制灵力稳定,虽是人身,却收不起尾巴与耳朵,当时倒也没觉得如何,却听得玉儿难得地笑出了声,道:“原来灵狐族少族长也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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