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在他看来,却非小事,不能退让。
他若退了这次, 日后沈无疾就会在他为官途中越发肆无忌惮地插手,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他如何能够容许这等事的发生?
这一步不能退,漠北仍要去,可沈无疾,也同样还是要哄好的。
然而,洛金玉又哪里知道该如何去哄人呢?
如今沈无疾见着他就冷冷模样,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洛金玉又本是规矩之人,见他如此, 哪好意思主动上前去给他揉心口揉脸蛋,如此手脚不干净地冒犯人。
去问其他人呢,洛金玉也没脸皮开口。
别的好说,可让人听得沈无疾私下里是这样无理取闹的,这类话,也本该是夫妻间的私密事,他着实对其他人说不出口,唉。
因此,他也愁了三天。
如今听得其他几位大人说起这事,洛金玉虽觉惭愧,却忍不住还是驻足窥听起来。
听一听,别人是如何哄内人的。
只听得那几位同僚积极地为钱大人出谋划策,道:“送礼!”
“对,送礼,我先前与我家内人也是有争执,谁也拉不下脸说话,还是我娘厉害,给我想了个法子,叫我送我夫人一个簪子,也不必说话,就往她梳妆台上一搁。”
这人道,“你们猜怎么着?她主动找我来了!一开始虽还板着脸,故意问是谁的簪子。你们说说,这不是废话吗,家里就她与我娘两个女人,我娘七十了,看那簪子样式,还是放在她梳妆台上的,还能是给谁的?明知故问。”
他这么说着,却忍不住笑意,道,“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说你明知故问。你们再猜怎么着?她就笑了,问我是不是知错了。我自然不肯认啊,就说我可没说。”
钱大人咋舌道:“好容易松缓些,孙兄你怎这么说话?唉,那你们又得吵了。”
“这可就是钱兄你猜错了。”孙大人得意洋洋道,“她可没吵,只是继续笑,说我嘴硬,若不是我心里认错了,哪能给她买如此贵重的簪子?罢了,她就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了。嗬,其实是我不与她计较,我可没认错,却也使得家中平静,难道不是妙计?其实吧,我琢磨着,她倒是早也想与我和好,不过是缺个台阶下。”
几位同僚顿时啧啧称赞他高明。
洛金玉:“……”
以沈无疾别扭性情,说不定,也是如此。但我明明已主动找过他……唉。
钱大人十分心动,急忙问:“你送的什么簪子?有如此奇效?”
说到这,孙大人倒是有些心疼模样,叹道:“花了我十两银子啊,若还没效,我就……我就……唉,我偶尔在想,还不如腆着脸认句错。”
洛金玉:“……”十两?
“十两?”钱大人惊讶道,“这么贵?我偶听我夫人说起,寻常簪子,一两就已是不错了。”
“你也知道是‘寻常’了。”孙大人痛心疾首,忍不住就说溜了嘴,“那回她都闹着要回娘家了,我还顾得上寻常不寻常?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钱兄!”
洛金玉:“……”
虽孙大人用辞不妥,可究其根本,好像也很有道理。
孙大人说完,自知失言,急忙咳嗽两声,遮掩过去:“总之,钱兄你试试这法子。”
“你说得有道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钱大人将心一横,问,“却不知是哪个铺子?我也去那看看。”
“新开的那间惊鸿阁,如今京中女眷都爱去买,听说都以拥有惊鸿阁的饰物为荣炫耀。我那时去看,样式着实不错,除了女子饰品,还有男子的发冠玉佩一类,都很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贵。”孙大人道,“听说,是佳王产业。”
诸位大人便都了然地“哦”了一声。
若是佳王开设的产业,那么贵就不是稀罕事了。
洛金玉又听了一阵,全都默默地记在心中,听得这几位同僚说起别的事了,这才不听,转而离开。
他却不知,待他离去后,这几位同僚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声问:“走了没?”
“走了,走了。”
“唉,堂官真是料事如神。”
“亦是逼不得已。”
“唉。”
“也不知洛大人会不会照做,沈公公能不能顺坡下驴。”
“看洛大人那模样,照做恐怕会照做,可沈公公顺不顺坡,就可不知道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我们还得给人做媒婆。”
“慎言,慎言。”
“唉,我只是觉得……唉,不说也罢。”
“总之,我只盼沈公公能早日心情顺畅,将我那公文给盖了章!他已经往回打了五次了!连个错字都往外挑,往常也没见他这样挑!存心的!”
“慎言啊钱兄!东厂……”
“别提了,我妻弟是锦衣卫,他昨儿跑我家去,还与我说这事,质问我们官部怎么惹沈公公了,叫他们也处处受沈公公脾气,无端的大半夜被叫起来操练。还骂了他们一通,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来我家和我说这事,就是何公公叫他来的,他们东厂如今比我们好不到哪去。”
“……”
“唉……这洛大人与沈公公……”
“唉……”
“世间亦是无奇不有啊……唉……”
“如此看来,东厂诸人,好似与我们也差不离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