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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沈无疾冷冷一笑,手一抛,以内力将酒壶直直扔了回去,仍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子,将门一关。
    当你是谁啊?当咱家谁也奉陪的吗?
    沈无疾愤愤地将外衣脱了随手扔去椅子上,上了床,趴在被子上,一把抱过多放了一只的软枕垫在怀里,生闷气道:“都是你,叫外人看咱家笑话!”还偏偏又是那个明庐!
    当年在青楼被明庐戏弄之仇仍在心头,若不是碍于洛金玉,沈无疾这记仇的哪儿还能让明庐好吃好喝地待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早拿着鞭子将人抽出十里地去了。
    旧仇没报,刚刚又添心新耻,这让沈无疾一口浊气憋在心口,难受得很,忍不住对着软枕埋怨起来。
    可没埋怨多久,沈无疾安静下来,想了想,又抱紧了软枕,低声道:“却也是我活该,你什么性情,雪一样干净的人,竟叫你知道些脏事……”他想了又想,又哀怨起来,眼角微酸,蹙着眉,委屈道,“也不知你是觉得那些事儿都脏,还是只因是咱家,你才觉得脏。”
    他拿自个儿的脸颊蹭了蹭软枕,恍惚间,闻到了洛金玉身上的香气儿,想了又想,脸一红,先想:真好闻。又想:咱家刚刚在他被窝里躺了一遭,会不会也留下了气味?那他会不会闻见?他若闻见了,起了疑心……
    沈无疾猛地一惊,抱着软枕坐起身,警惕地瞪了半天窗子,忽然放松,抬手闻了闻自个儿身上的气味,躺回去,心道,咱家惯用熏香,身上与那屋子里本来的气味是一样的,想必他察觉不出。
    ……
    明庐似也没想到沈无疾半点好奇心也没有,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的月下邀酒,不由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酒,躺回去,翘着腿继续看月亮。
    他倒也不是来特意找洛金玉的,他就是瞧这沈府里这间屋子最高,便于他守夜,若哪儿有异动,他能更早察觉。
    往日里他在野外留宿,也习惯找最高的树坐着。这样的警觉却是他自幼养成的,那时候他与父亲仓皇逃命,生怕曹国忠派了人斩草除根地追杀他俩,夜里一点响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却也因此,他竟听了好一场啼笑皆非的戏,一时间,也不知该同情谁。
    第72章
    明庐心道, 照理说, 他怎么都该偏向自个儿的小师弟, 毕竟那沈无疾是挺荒谬无聊,够死皮赖脸的。一个太监, 弄得比情圣还情圣的模样,真是闻所未闻。
    当年在青楼里戏弄沈无疾时, 明庐虽面上笑嘻嘻, 可心里是很恼火的。
    若不是打听知道沈无疾帮小师弟收敛了小师弟母亲的尸骨, 将洛夫人后事操办得还算体面,还帮小师弟奉养着祖父母, 更为了小师弟的事儿四处奔走, 算是真有些痴人的样儿, 明庐就不只那么戏弄这不要脸的曹国忠的阉贼干儿子了,索性就直接下手杀了。
    为了这许多事,明庐便没以为沈无疾是故意羞辱自个儿小师弟了, 只是颇为嫌弃沈无疾,倒没有很恨。
    可是, 今夜看了这一出戏,明庐隐约又有些没那么嫌沈无疾了。
    一来,沈无疾在小师弟面前的样子当真有些好笑。
    明庐走南闯北,识人无数,也见过惧内的,可还没见过沈无疾这么惧的。
    且不说小师弟都不是沈无疾的“内”……人家惧内,多多少少是有些把柄被拿捏着, 或是河东狮吼,或是别的,可看洛金玉与沈无疾……也不知该怎么说。
    何况,明庐也是第一次见自个儿小师弟这样子。
    他这小师弟打小性情通透,秉性自然是再好不过,又被他爹与那些破书本圣人云给洗了脑子,立志做君子大儒,一举一动无不以标尺量着自个儿来做,虽后来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却也能说是这些书生难免的清高傲骨,除此之外,又何曾因为小事儿真和人撒过脾气?
    遇不平事时,洛金玉是铮铮铁骨,写的文章直骂到人无地自容,可平日里他却又是再好相处不过的性情,很少为自个儿的私事与人争执,说圣人说的,什么君子持方之类。
    明庐生性顽皮,爱戏弄洛金玉,洛金玉最多也就是皱眉说他几句,劝阻他不要这么做,说教意味甚于气恼。可洛金玉对着沈无疾时……
    偏偏沈无疾还正吃这套,哈,你说这俩人……
    二来,明庐自个儿是多情风流之人,抛去好女色与好男色这点不同,他瞧着沈无疾这为情所困的模样,忍不住就生了些亲近心思。这么一想,明庐这荒唐惯了的风月老客竟还脑子一抽,觉得是自个儿的小师弟过于“无情”了。
    你说,这都快二十的男儿了,还能为了这点子事儿恼羞,唉,纸都比他脸皮厚!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自个儿是送子观音送给他娘的不成?
    你再说,若金玉和我似的坦荡胆儿大,早将那沈无疾给戏弄回去了,只有沈无疾被气死的份,哪有自己被气的份?
    唉,两只稚嫩童子鸡,还在这儿互啄得历害呢,尘土扬起了三丈高,阵仗大得很,叫人都不敢靠近。可你定睛再一看,嗬!半根毛都没啄下来。
    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满身情债的风流浪子芳心盗贼明少侠颇是不屑地想。
    转念,明庐又头疼起来。
    无论怎么说,小师弟如今没有别的家人,自个儿被他叫了这许多年的师哥,当得上一句长兄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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