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按照大燕律令,既然族谱上苏家宗族将你二叔的幼子归于你爹名下,便是继子,摔盆打幡之后更是名正言顺,苏月布庄既然没有过到你的名下,便属于你父亲的遗产,你爹没儿子,他自当可以继承。你作为出嫁女最多只能得到其中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便属于他。”
李璃冷静地指出来,虽然他觉得这方面的户律简直不可理喻,生前从未照顾,死后哭嚎几声,摔盆打幡,再集合宗亲改个族谱就能成为继子,得到大半的财产,那也太轻松了吧?
怪不得死活要生儿子!
可是这不对的,男女有何区别,不都是自己生养?像苏月这般,比之一般儿子强多了,再说没儿子,女儿继承也是死者的遗愿呀!
“民女宁愿将将所有财产充作广告费,也不会认同此事,便宜他们!”苏月狠声道,“即使布庄不保,即使下辈子被人指指点点,遭人唾骂,民女也要世人看看这些人嘴脸究竟有多丑恶,那利益熏心的模样有多令人作呕。”
她说着对着李璃跪了下来:“王爷,我知道八卦小报力求食言,民女发誓今日所说之语全部属实,若有一句假话,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后更入畜生道,不得投人胎!”
这个誓言可谓狠毒,然而即使如此,李璃也不会偏听偏信。
八卦小报的宗旨便是说实话,这些事他自会派人求证。
不过就他看人的眼光来瞧,苏月应当说的是实话,且这女子刚强的可怜。
“起来吧,还有几个问题,本王得问一问。”
“是,民女一定如实回答。”苏月道。
“第一个问题,苏月布庄你爹要给你做嫁妆,这话可有人证,可有书信依据?”
苏月道:“布庄几位掌柜都听到过,近两年,我爹其实已经不太管布庄的生意,皆是民女打理。”
“好,第二个问题,永昌伯赶你们出门,便意味着分家,当年永昌伯夫人的嫁妆可在你手里?”
苏月摇头:“没有,其实这些年婆母的嫁妆早就被挥霍一空了,哪儿还能留给我们?”
“证据有吗,嫁妆应该有清单吧。”
“这……说来惭愧,这清单我手上没有,其实我问过,可是婆母的娘家已经破败,都没人了,否则也不会由着外子被赶出家门。”
“第三个问题,既然你爹跟族中交恶,这次清明为何要回去?是临时决定,还是有其他原因?”
苏月道:“二叔来信说是祖父祖母的墓地渗水,需要另外迁置。”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爹娘出事之后,多久发丧?宗亲是什么时候赶到的?”
苏月思索了片刻后说:“府衙送来的第三日便发丧了,而他们……是第二日就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胡搅蛮缠地抢着摔盆!”
李璃点点头:“本王问完了,你回去吧,你这件事一期的小报怕是完不了,可能还要追踪报道,若是刊登的话,做好被人指责甚至辱骂的准备。”
苏月吸了吸鼻子,起身道:“王爷放心,我迥然一身,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随着外子爹娘离去。”
“生命诚可贵,万万不轻生,不然岂不是便宜了那帮人了?”李璃轻叹道。
苏月闻言惨然一笑:“多谢王爷。”
然后她走了。
等她一离开,几位编者纷纷放下笔,看向李璃。
后者拿扇子支着脑袋仿佛在思考,忽然他唤了一声:“朱润。”
朱润立刻站起来:“小的在。”
“咱们小报再开一个栏目,名叫百姓心声,把这件事详细地放在这里面说。”
朱润犹豫道:“王爷,那头条……”
“头条介绍百姓心声这个栏目。既然名为百姓,自然是为贫民所设,只要是大燕子民,有任何委屈不满,官府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上咱们小报来倾诉。虽不能保证一定解决,却能让更多的人关注,若是能让朝廷重视,这也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弱势群体,妇孺幼子,也算是给她们另一条争取的道路了。”
其实李璃真心想办的报纸应该是这种,为底层人民发声,让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垂下眼睛看到民生,也代替万千百姓监督朝廷,不叫胡作非为,叫停无用滥用的政令,成为两方沟通的桥梁。
而那些起初的娱乐花边新闻不过是他壮大小报的手段罢了。
“可是像苏月这样的女子时间少有,更多的是受了委屈也是默默承认之人。”作为八卦小报的老员工,朱润已经见到了太多这样的事,虽然没有刊登出来,但是筛选记者送上来的消息中,能看到不少。
民家的家里长短,无非就这些事罢了。
李璃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口中却道:“无妨,既然有她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除了女子,还有被子女踢来踢去的年老者,被欺压的劳工,被地主侵占土地的农户,被讹诈的老实人……总会有人忍耐不下去,破釜沉舟的。所以这次的报道,我们一定要好好做,别叫人失望了。”
他收回视线,望着屋子里所有人,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朱润,多派些记者过去,细细问一问街坊邻居,还有苏月布庄的掌柜伙计,看看他们对苏月的评价和布庄的归属”
“是,王爷。”
“东来,让西去派人调查原永昌伯夫人嫁妆单子,暗中核对一下所用情况。让北行派人前去苏父苏母事发之地,看看究竟是哪一路劫匪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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