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和承太郎之间的故事发展也会是这样,哪个高中女生没有幻想过这样的恋爱喜剧?一觉醒来,高大英俊的男人将我搂入怀中,陪我一日三餐,上学归家,在便利店微笑着看我被关东煮烫到舌头,在超市里提醒我今天要买萝卜,在灯光柔和的晚餐桌旁听我絮叨有的没的琐碎少女心事,然后伸过手来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同居生活会继续这样平稳而温暖地持续下去,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是啊,承太郎已经死了,而且他生前还有妻子。我只不过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残念的锚点,本来我们是两条绝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仅仅因为老天爷的一个玩笑而奇迹般地相遇,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我哭得快没力气了,被我咬着堵住声音的被单一角已经皱皱巴巴。当我发现自己开始打嗝的时候,我意识到再哭下去承太郎必定会发现异状,于是我用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胳膊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昏昏沉沉地努力想憋气控制住痉挛的膈肌。
妈妈教过我,要是想止住打嗝,最好的方法就是憋气。如果打嗝太厉害憋气也憋不住的话,那就喝冷水,或者吓自己一跳。
我鼓起腮帮子,努力想把嗝憋住,但是膈肌仍然痉挛着抽搐,我憋住的气很快就漏了出去。
我气馁地一锤床铺,挫折和心中伤感交加,鼻头又是一酸,眼泪好像又要掉下来了。我连忙伸手捂住眼睛,喃喃:“不哭不哭不哭,立香不哭,嗝——”
最后,我念叨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我沉默地低头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滴落,一下又一下打着嗝,绝望地等膈肌痉挛自己停止。
……
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一双手温柔地将我的脸捧起,用大拇指轻轻地擦掉我眼角的泪。我茫然地被迫抬起头,被承太郎那双仿佛盛着海一般的浓绿色眼眸带着我不曾见过的爱怜注视着,就好像这一刻我真的拥有了他的真情。
“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哭呢?”他哑声问,“真是够了,没想到我在临走前,犯过的错又添了一桩。”
“不是你的错。”我倔强道,“是我错了,是我想得太多,也太贪心了。”
承太郎半弯下腰,缓缓凑近:“你怎么贪心了?”
“我太贪心,想要得到你的喜欢。但你已经有妻子了,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快一点离开这个人世去和她重逢。”我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圈,“我没关系的,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明天我就不喜欢你了,明天我就喜欢上别人了!”
承太郎垂下头,双手微微收紧,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绪也并不平静。
“……你没错。”他说,“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他松开手,然后轻轻地在我身旁坐下,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头,缓缓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是意外。”
“我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我是一名替身使者,曾经和一个吸血鬼有过仇怨。那个吸血鬼被我杀死后,残余的党羽并没有被全部消灭,而是蛰伏了起来,随时准备向我报仇。”
“……当时的我却并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告诉我的妻子这些事。她很善良,很纯真,全心全意地信赖着我,和我一起回东京想要旅行——”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就发生意外了吗?”我轻轻问。
“嗯。”他说,“他们的目标是我,但是把她也一起卷了进去。她失血过多,在合眼前还告诉我别担心,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
……他抬起头,意外地神色平静。
“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他重复道,“确实,我们又见面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什么?”
“我要走了。”他站起身来,头一回俯身主动给了我一个拥抱,这也是最后一个拥抱,“我要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了。”
我的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不如说我其实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回?你要回到哪里去?阴间,地狱?你要消失了吗?”
“或许,我也不知道。”他低声说,“也有可能我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下一次我们见面。”
“要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啊,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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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出差回来之后,我告诉他们,我想要考美国的大学。
他们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我态度非常坚定。
在平板中,他们找到了好多奇怪的和海洋生物学有关的英文文献,其中最后也是最新下载的一篇第一作者姓“Cujoh”,发表时间是1999年。
我开始看海洋生物学的期刊,还意外地联系到了一名承太郎当年的大学同学。他现在已经是那所大学的教授了,我在咨询了有关于承太郎母校的一些问题后,渐渐地和他熟悉起来,他也跟我讲了不少承太郎当年的故事。
承太郎和他的日籍妻子是在大学认识的。当时他们都以为承太郎这种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家伙会单身一辈子,但是后来的空条太太神勇无比地对承太郎进行了猛烈的追求,没花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他拿下了。
他们在本科毕业后迅速结了婚,空条太太跟着承太郎也定居在了美国,只是在1999年的时候为了旅行和探亲回了一趟日本,也就是在那时他们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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