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百年,说到底,只是一个众人不愿意戳破的泡沫、一根具有神秘感的救命稻草罢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混乱。
梦里有变异的林东冬、有伍百年、有小时候的盛霜霜,更多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无穷无尽的缺氧,以及时不时的平静。
终于,林钊重新找回呼吸的节奏,又慢又深的主动吸进一口新鲜空气,雨水的味道还没有散尽,他睁开了眼。
赵奇秋正低头看着他。
肺里还是一片冰凉,林钊忍不住咳嗽起来,甚至咳到胸口发痛才停下,半晌,他哑着嗓子问:“有烟吗?”
赵奇秋的语气也与往日不同,平静坦然的过分:
“没有,最好别再抽了。”
林钊眉头还没来得及皱,又听赵奇秋道:“这一次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林钊沉默不语,他望向窗外——他们还在老宅里,外面依旧有挖掘和人们说话的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
空气中原本若有似无的腐臭,此时在雨后干燥的日光下,已经完全暴露出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答案好像已经在脑海,可亲身经历这一切后,真相早已变得支离破碎,光怪陆离。
赵奇秋也没有主动解释,当林钊从沉思中回神,是因为赵奇秋拽起了他的手腕。
林钊垂下视线,赵奇秋灵活的指尖正把一个金色的圆圈套在他的手腕上。
赵奇秋的力量比想象中要更加不容拒绝,不知不觉就让他想起昏迷前那奇异的场景。
水底的赵奇秋,一手将异变的林东冬犹如玩具一般摆弄,着实粗暴异常。
“你……”林钊眼看被自己找寻将近两年的金圈,变得表带一般贴在手腕上,眸光不由变得很深。
赵奇秋的声音不高,很缓和,像犯懒,也像非常疲惫:“戴着吧,亲情赠送。”
——两辈子,自以为是林钊的保护伞,可又有多少次,这人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总是在对方暴露出生命的脆弱时,才会想起林钊的强势还真不来自眼下流行的外在条件,全然靠他传统的一股倔驴气质。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林钊似是叹息:“赵奇秋,你能让别人省心一些吗?”
赵奇秋一愣,心说真是心有灵犀,记忆中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即便在不同的场景下,说出的话却和此时完全相同。
那是年龄更大点的林钊,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缸里,也是气的不行,两眼瞪成了菜刀:“赵奇秋,你能让别人省心一些吗?”
赵奇秋的回答也是一模一样,想到这点,忍不住笑了。
“不能就是不能。”
……
继永深市鸡飞狗跳后,这回换成了海京市鸡飞狗跳。
原本就没什么名誉可言的林家,一夜之间更声名狼藉。
林东冬、罗晴芝母子,都以低贱的血契成了妖仆,手上有大量人命债,还由于主人的级别,他们的异变也虚弱低等,如今被关押在新建局的特殊监狱等待公开审判。单这一则新闻就已经让吃瓜群众激动的嗷嗷叫。
林东赋和林东齐也是同样和江红柿有约,即便江红柿没有达成约定的内容,他们也杀了人,契约散去后遭到反噬,林东齐至今昏迷未醒,林东赋则在事发当晚吐血,或许是身体过于虚弱,没多久,等医务人员到的时候,原本就油尽灯枯的林东赋,已经悄无声息的咽气了。
至于罪魁祸首江红柿、清醒的犯下罪行的林家老太太俞树娣的鬼魂,都被新建局快速镇压起来,连刘婶也进了警察局的监狱。
在这个案子中,林家老宅的花园地下和附近山林,挖出了大量失踪人口的尸体,在调查过后,老宅暂时被层层符篆封锁起来。至于那晚发生的事情,除了林钊的部分,大部分事实都被铺天盖地的报道。
倒也有一个有惊无险的插曲——崔姓警官在宅院后方神秘失踪,半天后又神秘出现,浑身湿透,有溺水昏迷的迹象,还好被救了回来。
而他的身边就躺着捆绑成粽子的奇怪生物,有警察局流出的马赛克照片为证。后来被证实,那就是变异后的林东冬,除了林家这个老幺,还有两名出于猎奇上山后失踪的青少年。
崔司文警官登时成了英雄,过往的经历也被翻出来,导致警察这个职业,不知怎么又有了强烈的存在感。
无论外界怎么沸腾,于海京而言,这一夜过去,海京市就不再有林氏企业,只有林钊。
……
下山后,林钊依旧一个劲儿的咳嗽,但人是闲不住的,干脆带着赵奇秋来扫墓。
墓园在海京郊区,新落成没有几年,环境不错,价格更直上云霄。眼前一块大理石墓碑,墓主无父母姓名,无子女姓名,碑文和其他夭折的年轻人一样简单,甚至更加简陋,因为眼前这位,连出生日期、死亡时间都没有。
赵奇秋这才知道,林钊已经把盛霜霜的东西都从外地带了回来,在海京把她安置了。
林钊带来一捧杂七杂八的花束,花朵都开的小小的,但胜在颜色鲜艳,十分热闹喜人。
扔掉干花,林钊打开带来的塑料袋,拿出矿泉水洗洗花瓶,将花瓶塞得满满的,暴发户似的在墓前重新放好,才又擦擦香炉开始上香。
林钊对着妹妹,话变多了不少,随意说了几句林家的现状,又道:“……我没看错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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