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之后去找父皇,父皇问我:“你怎么知道宋清平背地里不做这样的梦?”现在想来,父皇还是慧眼识人的。
“谁知道那阵子殿下总是喜欢闹我,一会儿又凑得好近跟我说话,一会儿又让我在殿下手背上试试新刻的章子,一会儿又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真是……”
宋清平回想起这些事儿,现在大约也要疯了。偏生我还很不要面皮的问他:“哪里?”
他还不明白,问道:“什么?”
“我不是这里碰碰你,那里摸摸你嘛。哪里?”
“沈风浓!”
难得一见宋清平被我气疯的模样,他都被气到喊我的名字了。
过了一会儿,我碰了碰他的肩:“其实我那时候是在试探你。”
“殿下?”
你看他这个人还是很好哄的,气得都喊我名字了,下一刻就能重新喊我殿下。
“那时候我对你有一点儿……”我掐着小指尾给他看,“也就是这么一点儿的心思,我不大清楚自己怎么想的,我也不大清楚你怎么想的。我就想不如我试探试探你,也试探试探我自己,所以那一阵子我就多闹了你几次。但是后来,我觉得闹你玩儿实在是太有意思的。诶,你知不知道每次我逗你玩儿,你看上去正正经经的没什么破绽,其实你的破绽可多了。”
我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其一,是你总会红了耳朵,一直从耳根这里开始红起来,不过也就只有耳朵是红的,面上神色还算平常;其二是你的手搭在膝上,你的这一根手指……”我伸手捏他的右手食指:“这根手指总是在膝盖上点啊点啊。”
宋清平反手勾住我的手:“臣这是对殿下‘食指大动’。”
“不许造次。”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反驳他的话来。
宋清平又问我:“那后来呢?殿下试探得出的结果是什么?”
“得出的结果就是你可能根本没把我放到心上过。”
他很快的说:“不是。”
“怎么不是?”我抽出手来,又开始捏他的手指玩儿,“那时候我近乎疯狂的试探你,结果你呢?你明明就是不喜欢我闹你,可是你却根本不理会我闹你,好像我一个人在一个泥塑的菩萨面前耍把戏似的。你越退越后,仿佛对我这个殿下丝毫没有什么保留,也就是你越退越后,我也就根本找不见你的底线。”
“原来殿下是这样想。”
“你那时若是不想我闹你,你跟我说,我绝对不再闹你,结果你却什么也不说。”我想了想,“人家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我又不是要试探你我们之间究竟是不是淡如水,要是真淡得像水了,那我不就没戏了?”
“那殿下以为,你我之间该像什么?”
“我还想不出来,像茶?像酒?像汤?我觉得都不大像。”
宋清平笑了笑,断言道:“我以为像酒。”
“轰轰烈烈,愈陈愈香?”
“像兑了水的酒,看起来像水,总还有一丝酒味在。”
宋清平说得很对,我们之间像兑了水的酒。
虽然我们年纪都还不大,但都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是老交情了,也就不是该轰轰烈烈的时候了。或者说我们从前轰烈过了,他落水被捞上来时,我一边背着他一边哭,我摔断腿时他也差点哭了。
但若是变成了水,那就成了友情、亲情、君臣之情,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我们这些俗世凡人之间,不论是多久的交情,总该有一些酒味在。
“殿下?”
宋清平把我喊回了神,我笑道:“我现在知道那时候我想的不对了,你不是对我毫无底线,其实你的底线可高了,不过就算是我踏了过去,又蹦又跳的也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
“对对对。”我点头,“有关系,有关系。你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其实背地里忍得很不自在。”
“没有。”
我挑眉:“那你就是很喜欢我闹你了?”
“没有。”宋清平今晚大概是被我气坏了,“殿下不是说只要我说一句不喜欢,殿下就不闹我了么?那我现在……”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的话现在不作数了。”
外边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倒是被宋清平逮到了机会,他又翻过身去:“好晚了,殿下快睡罢。”
“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听旁人的话。”我凑过去问他,“到底是哪一样?你是心里不自在,还是喜欢我闹你?这两样你选一样。”
“臣不选。”
我趴过去捏他的脸:“你就选一个,不选我们今晚就都别睡了。”
宋清平捉住我的手,翻身过来:“那我选我闹一闹殿下,殿下之前说梦里的宋清平是怎么样的?扯着殿下的衣带,捏着嗓子喊殿下。”
我的衣带确实落到他手里了,但他却不是捏着嗓子绕过好几个弯儿喊殿下的,他是压低了声音喊的。
我便道:“捏着嗓子不是这样喊的。”
“殿下教我?殿下捏着嗓子喊我一声来听好不好?喊宋清平,清平儿,宋公子,随殿下喊什么都好,我喜欢殿下连名带姓儿的喊我。”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个人一定不是宋清平。
“我不喊。”
宋清平学我方才的话:“殿下随便喊一个,不然今晚就都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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