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睡着了,他就不怎么顾忌我是殿下这件事儿了。借着一点的光,他盯着我看了有一会儿,然后似笑非笑、似怨非怨的自言自语道:“这算是个什么人呢?”
究竟算是个什么人呢?
这时候应该说到我的噩梦了,我从前不是没做过噩梦,比如梦见我做了皇帝,然后百姓们朝我扔臭鸡蛋。最让人心慌的是梦见沈林薄当了皇帝,我守在床边给他和宋清平烧炭取暖,但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最叫人心慌的梦是我新做的这个。
在说这个梦之前,我得承认,我对宋清平有一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从很早之前就有,具体表现为我喜欢闹他。
有时候我们睡在床上,我不自觉地勾他的脚,抱他的手,其实我们都知道,正经君王都不会这样对臣子。有时候走在路上,我又伸手搭他的肩,摸他的下巴,搂他的腰,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
其实那全是我那许多年酝酿出来的一点小心思在作祟。
但我保证这点心思确实是很小的,而且我准备一辈子都让它只是个小心思。
我最近鼓起一点勇气来试探他,不过他总是步步后退,那点勇气就再而衰,三而竭了,所以我想我没什么戏,因此这小心思也只能是一点小心思。
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但我一直都不大愿意承认,我可能有点喜欢他。
不是朋友之间,也不是兄弟之间,也不是君臣之间。那时候我翻开书,将五伦都算了一遍,最后只剩下来一种喜欢,毫无疑问,那就是它了。
宋清平忠心的太子,背地里只是一个觊觎他的臭不要脸的禽兽。
我没办法跟他说,我要跟他说了,宋清平回过味儿来,想起从前我对他动手动脚那些事儿,那些事儿就全都蒙上了一层无耻的意味。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我出去一两年,回来的时候再看见宋清平,我们就真成了阔别几年的老友,别的就什么也不剩了。
结果这个噩梦告诉我我可能忍不住了。
梦里的香气也很浓郁,是什么花香我忘记了。也是在重华宫,在我和宋清平一起睡了十来年的床榻上。
我从前对他动手动脚,分明腰也搂过了、手也摸过了,但是我们在梦里做这种事,看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梦里的宋清平坐在我腿上,伸手去解我的衣带,我一边拦他,一边压低了声音,让他不许在本太子面前造次。
我根本没想要把他放倒在床上的,宋清平分明是平日习武的,我怎么知道梦里的他一推就倒了?
不过宋清平确实是好看,我以前没正经的夸过他,总是玩笑一般说他好看,但是我没想到他近看起来这么好看。我根本没想要近看他的,我真的没想要这么做,我就是起不来,使不上劲儿。
宋清平趴在我耳边喊我,还不知死活的吹气,喊得一声殿下千回百转的像九曲回廊,像香炉上升起青烟飘上广寒,绕过好几个弯儿。
真要命。
我就愣了一会儿,因为我没听过宋清平这样喊我,我一听他这样喊我,我就更使不上劲儿了。谁知道我只愣了这一会儿,宋清平的手里就攥着不知道是谁的衣带了。
这个宋清平是假的,是狐狸精变的!
快停下,我求这个梦快停下,简直急得快要哭了。
这时宋清平的神色倒是如平日一般了,他问我:“殿下是不是这么想过?”
我下意识便道:“你别生气,我就是……”我忙又道:“不是,我没这么想过,真的!”
宋清平问我:“殿下以为是在梦里么?”
这下完了,我百口莫辩。
宋清平伸手放下帷帐的时候我还是愣着的,只想从前怎么没觉得那挂帷帐的银色钩子那么好看,帷帐落下来,便在我眼前覆了一层什么样的纱,朦朦胧胧的。
我惊醒时天色还暗着,背后出了一身的汗。被子上的熏香仍旧很浓,我把被子掀开,全是这香害的。
桌上的蜡烛还没烧完,只有最后的一截,灯火幽暗。宋清平就躺在旁边,但我没敢转头看他。
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以后再听不得宋清平喊我殿下了,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了。这大概就是老天对我一直有的龌蹉念头的惩罚。
我没敢睡,害怕再回到梦里的重华宫去。瞪着眼睛一直挨到天明。
我实在是很对不起宋清平,那一点小心思终究是膨胀了,我这个混蛋。
后来我鼓起勇气转过头去看他,他这个人在梦里还皱着眉头,睡得不怎么安稳,不过我想不会比做那样的噩梦来的更不安稳了。
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梦,肯定得生气,我该怎么解释?
就说梦都是相反的,事实不是这样的,重华宫那个主动伸手解人衣带,还千回百转的喊人的不是他,其实是我?
或者说我是被逼就范的,这事儿都怪他,其实我根本没想过……好罢,我有想过一点儿,而且一开始我还有点儿高兴,但就只是一点儿,真的。
要不就说我会对他负责的?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
宋清平仍是睡着,他昨天晚上才答应过我,不会对以后发生的什么事情生气,希望他不要对我生气。
天刚蒙亮的时候我就起来了,随便套上衣服拢着头发去养居殿找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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