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画阵,分了一小半脑子正想着怎样旁边的小孩解释,忽然脑海里白光一闪,宋昀开口道:“我是不是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弋阳愣了一下,有些磕巴地回答:“是……”
事实上宋昀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之后也愣怔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于此同时,他脸上的温度开始迅速升高,烫得一颗心也跟着坐立不安。
宋昀快速画完了剩下的两笔,然后手上结印,地上的咒阵一瞬间灵力灌注印光闪烁,紧接着,山中仿佛有风吹过,四周草木都随之发出沙沙的声响,山坡上连片青草有规律地倒伏,好像秋日的麦浪。
咒印如同有群山回应,弋阳不由得惊住了,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宋昀。
“咳,”宋昀清了清嗓子努力找补:“其实这个也是我学来的……”
他说完顿了顿,又局促补充说:“这个咒……路子比较野,小孩子不要乱学。”
弋阳似懂非懂,但是依旧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宋昀还在咒阵里加了一小点地缚术,所以印阵上荧光暗下来之后水库周围的山中所有大小邪祟不只是现了形,而且还全都被树根草叶给缠住了。
山里大多是些野鬼,还有几只小精怪,宋昀干脆使了个咒术把他们全聚集到一处。
“多有得罪,但马上就是清明享祭,你们还在这里违约在先,这三天就只能受点委屈了。”他冲阵印中间嗷嗷乱叫的那些小精怪拱了拱手,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弋阳道:“你说你是御鬼的,这些可以管好吧?”
“没问题。”弋阳说着点了点头,转脸对着不远处那些邪祟开口说:“从今天开始,往后三天,每晚子丑两个时辰,都得到这来,你们一个也不许少。”
他说完,又抬头看了看宋昀:“好了。”
“??”宋昀眨了两下眼:“这就完了?不催个咒什么的么?就嘱咐这两句?”
弋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大煞,他们这些小鬼不敢不听话的,所以说说就行了,不用符咒……”
看着宋昀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弋阳有些心虚地小声问:“宋昀哥哥……我的做法是不是很不标准?”
“不、不是,”宋昀赶紧摇头:“这事哪有标准可言,管用就行、管用就行。”
他说着,又抬头瞟了一眼不远处不用一符一咒就站得老老实实的小鬼,感觉自己可能已经被这孩子拍在了沙滩上。
虽然两人十分高效,但毕竟是把这库水一片山都探了个遍,检查完确定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也已经用了接近三小时,再等着那两个老探员来查过岗,差不多就已经十点半左右了,离子时只有半小时不到。
他们这些在外圈的人一会是需要跟着享祭队伍一路保驾护航的,鬼司从水库开道,所以干脆也就在这就地等候了。
一群人坐在水库旁边,不多时,忽然听见半空中一声打更梆子响,碎银子一样的白色纸钱不知从何而来,飘飘忽忽落在水面上,在水库中心荡起一圈圈涟漪。与此同时,迅速有一股寒意在四周弥漫开来,虽然是春日,山中却忽然变得好像深秋一样夜寒露重,甚至呼吸之间都能看见一些模糊的白色哈气。
宋昀吸了吸鼻子,仔细盯着水面看了看,没有结冰。
黄泉鬼司官位越大出场排场越大,从黄泉带上来的寒气也越重。他依稀还记得幼年时在世家有鬼司来访老家主,祠堂下十八级台阶全覆着霜雪,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很大的官位了。
就再宋昀杂七杂八想着官位的时候,水库里的纸钱有了动静——先是聚集在一处,而后那一处水面忽然波动几下出现了一道极深的漩涡,漩涡越扩越大,最后开口大到几丈宽,中间巨大的黑色窟窿将水面上的纸钱全数吸了进去。
说实话宋昀还没见过鬼司带这么多鬼排队出行的盛况,他还是挺感兴趣的,一双眼紧盯着湖面,片刻之后就看见那黑窟窿里缓步走出来了两道轻飘飘的白色身影。
鬼司好像踩着楼梯一样从水下一步一步走了出来,而后在水面上飘飘忽忽地站定,转脸外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点头示意。
鬼司的脸上白苍苍一片,只有两只眼睛仿佛黑洞一样黑臻臻的,虽然看不见眸子,但却能感受到里面好像黄泉水一样的彻骨寒意,于是一组人马忽然变得空前高效,急忙起身列做两队,等在水库两侧的岸边,就待新死魂出来开始保驾护航。
鬼司看他们列好队,手在旁边虚晃一下,忽然便有一道引魂幡出现在了他手上。
那两个鬼司一左一右擎着引魂幡,两人一同向前迈出一步,引魂幡下的引魂铃随着鬼司的步幅互相碰撞,发出一阵细微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宋昀就看见了跟在鬼司身后,缓缓浮出水面的两排新死魂。
清明能出来享祭的新死魂都是过尽了阳寿正常死亡的人,所以看上去面相都比较平和,加上过世时间不长,面孔也更加接近生人,脸上最多就是面无血色,但还算不上是面色乌青。所以即便这两排足有七八十号人,看上去也不比前面两个鬼司更阴森。
他们保驾护航的任务就是跟在这两排新死魂旁边,最大限度的确保他们顶头上司在上午会议发言中的“一个都不能少”能够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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