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坠心中无甚起伏。
狼牙锤在视野中扩大,仅余少许距离时,他终于侧身,动作缓慢。那青灰色眼眸看向与自己交错而过的笔直软索,眨也不眨,眼底平静宛如无风吹拂的深井。
下一瞬,他移步至持单狼牙锤者身后,刀不出鞘,斜里一劈,正中对手背部。
一击,势如风雷,避无可避,持单狼牙锤者尚未回神,已是跪倒在地。
后者目光一凛,以刁钻角度起身,少年手中未出鞘的长刀再起,后退半尺,接着横刀,直斩对手腰际。
二击,天穹之中浮云翻滚,齐聚灞陵台上空,日光隐去,微风骤冷,持单狼牙锤之人被刀气逼得根本站立不住,一连后退六七步,接着一脚踩空。
咚——
落下比试台。
当——
又是一声锣鼓响,昭示比赛胜负已分。
坠坠将刀收到身后,头一偏,便寻到谢厌那双笑意不减的眼睛。随后才走下比试台。
“你家少年很猛啊!除去先前其中一人通宵未睡、一步踏错滚下比试台那场,他是最为速战速决的了!”晏珣很是惊讶,连送到唇边的瓜子都忘记嗑,手愣愣地抬着,模样有些滑稽。
“他本就应该厉害。”谢厌收敛笑容,轻挑眉梢,从桌上的青瓷小碟中捏起一块花生酥,慢条斯理咬了一口。
过了片刻,谢厌忽然想起什么,道:“他身体有些蹊跷,体内只有半数至阳之气,记忆更是连最千秋都无法恢复、一会儿得了空,你给看看?”
熟料晏珣倏然变脸,猛地一拍轮椅扶手,不满大叫:“我才不收最千秋治不好的病人!”
这回轮到谢厌震惊:“你们俩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
晏珣一脸嫌弃:“我和他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谢厌扶额:“但坠坠不是最千秋的病人。”
“那我也不看!”晏珣说道,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
谢厌颇为无奈地摸了下鼻子,“他治不好,你却治好了,不正说明你技高一筹?”
“我不要和最千秋扯上任何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晏珣扭过头来,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出半寸不到的距离,眼眯着,语气极凶。
谢厌心道你们之间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三百年了都没扯出个头,如此复杂,还叫不扯上任何关系?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不然晏珣会气得当场爆炸。
他只好拿起一块晏珣喜欢的核桃酥,送到这人手边,慰问他们险些破碎的友情。
晏珣仍在气头上,将核桃酥往嘴里一丢,咬牙切齿,嚼得咔嚓作响,仿佛吃的不是点心,而是最千秋本尊。
谢厌便不再提及此话题。
比试台上参赛者来了又走。落败之人可去观众席上,与亲朋好友坐在一处,共同观看比试;胜出者则必须回到规定的休息区域。
此举是为防止参赛者与外界沟通作弊,胜出者若想知晓台上情况,可到日月广场中央的万华镜前观看影像。
日月广场便是参赛者休息区域,位于神都学院之内,平坦开阔,景致极佳,周围大殿楼阁供四座,用作室内休息。
太玄山冷,饶是此间皆为步入金刚境的修行者,仍是有人抵不住这忽然刮起的寒风,跑去室内暖炉旁。
至于坠坠——
经历过第一场比试,他已然理解谢厌口中的菜鸡互啄为何,加之不喜人群,是以依旧不曾去到万华镜前观看比赛情况。
他坐在一处不会鲜少有人踏足的石碑之后,反思起今晨出门之时,将谢厌的大氅换成披风的举动。
是他疏忽,事先未探明太玄山竟是如此情形,才导致谢厌要借人家的大袄避寒,此种错误不可再犯。
正待更深入反省一番,却是听得一阵脚步声渐近,坠坠并未抬眼,却是悄无生气按住刀柄。
神都学院虽规定参赛者之间私下不得斗殴,但总有不遵守规定之人,为求获胜,暗地里向强有力的竞争者下绊子。
不过此次来者却是正大光明,非为坠坠预料那般。
来者绕到少年身前,分外有礼地开口:“这位兄弟,我乃悬剑山庄陆羡云,不知兄弟可愿意与在下交换姓名?”
坠坠没兴趣交朋友,不予理会,当即起身往别处行去。
那人追在少年身后,着一袭银白底古鼎灰滚边长袍,赫然是神都学院论道台低年级弟子的服饰。
少年加快步伐,绕过西南处的楼阁,从某座大殿侧门钻进去,将自己藏到隐蔽角落。
这时,有个清脆女音传来,喊道:“陆师兄,下一场便轮到你了,快过去吧!”
坠坠记得这个声音,是先前碰见过的的传送阵接引人。
那位陆羡云不得不放弃寻他。
灞陵台上,一组外来参赛者与外来参赛者的比试落幕,双方为了争夺入学资格,谁也不肯让谁,纠缠了整整一盏茶时间,其中一人才露出破绽,被击退到台下。
主持比赛的长老上台来念出下一场对战者的名字,当“陆羡云”三字响起时,观众席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震天欢呼。
谢厌偏头去看晏珣,后者了然,掏出卷轴,迅速浏览了一番陆羡云的资料。
“悬剑山庄陆家人,和你沾着点亲故。他生而金刚境——啧,原来就是那个奇才——在山庄时便是以一敌百的强手,十数年来强行压着境界未曾突破,如今在金刚境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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