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舒君悄无声息的进了薛开潮的寝殿。
别殿里树木藤萝生长茂盛,又从来没有人修剪,绿阴如盖几乎遮蔽房屋,在天上看去恐怕甚至看不到屋顶。房舍又都是高粱大屋,他刚洗过澡,衣裳单薄站在门口甚至有一阵寒意。
帘帏已经挂上了,里面是静悄悄的。不过舒君知道薛开潮现在一定还没有睡。白天两人最多只是搂搂抱抱,什么都不算,薛开潮又不必害臊,明示他晚上过来。
幽泉她们六人再度聚首,还有无数信息要交流,舒君却无事可做,心事重重洗过澡,进门的时候虽觉得身上发凉,撩开帘帏走到床边的时候热潮却从脸上一直蔓延到了衣领下面。
他散着头发热乎乎湿哒哒的时候一向很显小,甚至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薛开潮并没有睡,坐在床上看书。这套书舒君在他这里看得眼熟了,知道是一套十三卷的道藏。薛开潮一定早就读过的,不过大概是很喜欢,所以反复看。
见他进来,薛开潮将书放到一边,舒君就知道自己应该过去了。小蛇长长一条盘绕在他脖颈上,在他往上爬的时候温柔吐着信子抬起上半身,用倒三角形的头去蹭薛开潮的下颌线。
那道弧线柔和且异常美妙,舒君自认从没有见过什么人可以与之比拟。但他也只是看看罢了,小蛇却可以去蹭,两道半透明的翅膀微微颤动着,柔软身躯更是水波般轻柔无声游到了薛开潮身上。
舒君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拉,但薛开潮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任由竹叶青缠上自己的脖颈。舒君伸出的手没拦住,就看着小蛇在薛开潮肩上盘绕起来,模样竟有几分依恋。
毕竟是自己的灵体,舒君实在没法撇清关系,他一向自以为是个不粘人的性子,也并没有很留恋薛开潮身边安逸的生活,骤然被小蛇这样揭穿本心,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得多,薛开潮却是真正的不在意,两手握着舒君的腰一用力就把他抱过来,顺手还掂了掂重量。其实舒君觉得自己不算身轻如燕那种人,可在薛开潮这里提来抱去似乎都很轻松。他没料到这个开头,忍不住惊呼一声,脸朝下趴在薛开潮身上。
身上的衣裳本来就只有一层,脱起来就更方便了,舒君不言不语,薛开潮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却忽然开口道:“你受伤了?”
其实那倒不严重,舒君心里知道他摸到的是自己腰侧那道伤,小声答:“和脖子上的不一样,不是凶尸挠的。是路过一个村子,见有流窜的尸鬼,我们过去顺手清理,有一条街上大概是走得太匆忙着了火,屋子烧垮了,房梁掉下来我跑不及,才被挂到,地上又有个柴刀……”
说来也是够倒霉的,但出门在外执行任务,这种伤口总比致命的尸毒好。薛开潮指尖轻轻摩挲,也不再追究,只是过了片刻又问:“感受如何?”
舒君微微一顿,心里却不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从前在薛开潮身边,虽然也在短短数月内见识过阴森冷风和波诡云谲,但毕竟与自己无关,他又被护在薛开潮的羽翼之下。即使训练艰苦,与实战中直面风险终究不同。
此次出行还是跟着幽雨和幽夜,但他也是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舒君毕竟年轻,在这种事上更是稚嫩,心中震动比从前好几个月更甚。
想了想,他倒没诉苦,也没有后怕,只是说:“只是觉得幽雨姐姐他们都很厉害,有些羡慕,她们身上有些东西我是学不来的。”
那是对敌的冷静与直觉,还有决心和判断力。幽雨和幽夜两人都能够独当一面,现在的舒君却不行。他并无攀比之意,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强。从前蒙昧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软弱无力,因为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无能为力的人,大家都在泥潭里挣扎,谈不上对命运怒吼,对自己的不幸愤怒。
但现在不同了。他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里,眼见这里发生许多争斗,当然也有许多桀骜不驯,许多孤高倔强。幽雨和幽夜身上都有咬牙切齿在雨夜狂奔,手中刀锋雪一般亮的气质,而舒君自然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不如这两人,倒没有什么不服气的。毕竟这二人身上的好处真的这么好学,薛开潮身边最亲近的侍女也不至于只有六个了。
人在真正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贫乏,因为蒙昧双目什么也看不见。但现在既然开了眼界,舒君就觉得自己短缺太多,想要补起甚至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处处显得生涩,甚至怀疑自己很难成长到对薛开潮真正有用处的那一天。毕竟他学得太慢,不懂的又太多。
薛开潮却并不这样想,若有所思地在他腰上一捏。舒君怕痒,情不自禁往上一窜,整个人团成一团。薛开潮却似乎自己根本没有孩子气那一下一样,静静道:“你也不用学她们,你有你的用处。”
舒君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不过并不怀疑薛开潮,默默点头,伸手勾住薛开潮的脖颈。他被摸得浑身发热,已经快受不了了,原先还能认认真真和薛开潮说两句话,可薛开潮的手总在乱动,他的耐力却十分有限。
两人合在一起,舒君再次感觉到丝丝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凉意,干脆把脸贴在薛开潮胸口,含含糊糊道:“好热。”
其实薛开潮并不觉得热,即使舒君就贴在胸口。他为了平衡或者完全使用自己体内的龙血修炼多年,无论身处何处都可以调节自己,比舒君好多了。正因龙血体质,舒君才能因天生体热而得他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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