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已经挤满了准备看热闹的人。
白衡玉立在一群人之中,时不时被挤来挤去,中途有人踩他一脚还骂骂咧咧说他没长眼。
若是放在从前,哪里还需要他自己开口教训人,他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制裁。而如今,他顶着这样一张人见人怕的脸。白衡玉趁人不注意,恶狠狠回踩他一脚,忙钻着人群换了一个地方。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想惹麻烦引人注意,叫薛轻衍发现,或者叫旁人认出来。
随着一阵锣鼓喧天,长街一侧,上百名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出现在拐角,触目皆是一片喜红色。其中,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着骏马走在最前头,因为离的太远,他看不清那人的具体模样,只是隐约看见那人穿着一身大红,头顶用玉冠吊着一个高高的马尾,下巴微微扬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十足。
好不容易迎亲队伍走近了,人群突然爆发一阵排山倒海的叫声,正发着呆的白衡玉不知被谁挤推了一把,若是此刻跌倒在地八成会被疯狂的群众踩死。
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带入怀里,白衡玉抬头一看,眼前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柱香后,白衡玉被妙机带到人群外。排山倒海的喊声还在耳边回荡,白衡玉看着迎亲队伍前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渐渐远去。
傅家门前,一串鞭炮声响起来。
在一片起哄声中,白衡玉远远看见男人翻身下马牵过新娘上花轿。
他的手心紧紧握着那个玉镯。
脑海中突然不自觉浮现三年前结侣大会前一晚,薛轻衍来解红洲找他,被他冷眼拒绝过后在滂沱大雨中黯然离开的背影。
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许久之后,起风了。
白衡玉拽了拽幂篱,生怕又露出脸吓到人。
“走吧。”
白衡玉跟着妙机回了佛宗在沧州的分寺。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妙机回答说:“任何一个熟悉你的人,都会认得。”
从前白衡玉就总戴着幂篱出门,所以身影并不难辨认。
白衡玉在心中黯淡的想:可是今天有个人就没有认出来。
妙机为他斟了一杯茶水:“衡玉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白衡玉短暂失神后回过神,抿下一口茶水,不知为何这样的春季好茶他喝在嘴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放下茶盏,与妙机简单说明了他这三年在黑暗深渊时的遭遇。
妙机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不自觉覆上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白衡玉不动神色地缩回了手,妙机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垂下眼睫。再睁开,依然是温柔亲近善解人意的模样。
“衡玉,你知不知道那个怪人是谁?”
白衡玉觉得妙机这句话问的有些奇怪,他摇了摇头说:“先前我问过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出来的,他没回答,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一直在那里。”否则普通人怎么可能在那样一个危机四伏瘴气遍地的地方生存下来呢。
妙机又问他回过玉仙门没有。
其实妙机心里是十分清楚玉仙门并不知道白衡玉还活着的消息。在沧州看到白衡玉的消息,也是佛宗的眼线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白衡玉诚实的摇了摇头,并且要妙机保密他在这里的消息,不准向任何人泄露。
妙机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底却是一阵暗喜。
白衡玉既然不愿意对外透露他回来的行踪,那就意味着。
佛修眼睫低垂将眸光中的一抹暗色掩去。
他只能依靠自己。
妙机倏然又想到:听白衡玉的讲述,他是一个多月前从黑暗深渊里脱身。这一路上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都是徒步而行,算算时间,白衡玉是第一时间来了沧州。
他为什么来沧州?
“衡玉,你来沧州做什么?”
白衡玉手指僵硬了一瞬,他的喉头哑了哑,半晌过后方才道:“我来......还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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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机先行安排他在这里,白衡玉想着暂时也无处可去,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想回玉仙门,于是答应下来。
入夜时分,白衡玉悄无声息离开寺庙。
小和尚即刻向妙机报告行踪,妙机暗下跟踪上去。
他跟在白衡玉身后,看他一路穿街走巷,从清冷静谧的寺庙逐渐走向繁华喧嚣之地。
今日的薛家实在热闹,门口还有舞狮活动,不少百姓聚在门口看热闹叫好。
满目的大红灯笼与红绸交相辉映,白衡玉挑了一处寂静无人的围墙,纵身一跃跳进薛府内。
他进的似乎是更深的内府,相较于前院的沸反盈天,这里只有偶尔几个丫头小厮经过。
他看见几个举着托盘的人行色匆匆经过,白衡玉看见他们手上举着的东西,看样子是给新房准备的,于是藏身在黑暗之中跟了上去。
“快点快点,新郎新娘都要入洞房了,这些东西怎么还没准备好,哥哥还在等我们呢。”
他们一路走到新房,新房门窗上贴着喜字。
放下那个说话的女子进门甜甜地喊了声表哥,映着灯光的窗纸上映出男人几近完美的侧影。
白衡玉一眼看见那高吊的马尾,几乎就确认了是今天骑马迎亲的薛轻衍。
屋内透出声音:“哥哥怎么看上去不大开心?这都三年了,他都死了那么久了,哥哥你也应该走出来了。姑姑定下这门亲事,一来是为了给家里添一些热闹,二来也是为了哥哥好。况且傅姐姐也是门名之后,沧州有名的才女,虽然比不了白衡玉,但模样也标志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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