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输在哪里?”周兰木毫不在意架在脖间的锋利剑刃,托着腮看着戚琅,很有意思地说,“你如果不知道,可以问问我。”
戚琅气得发怔,又不敢杀他,只得一把扭了他的胳膊,把他重重地抵在一旁的墙上,强自压抑着愤怒,冷冷道:“哦,不妨说来听听?”
胳膊扭曲,带来一阵痛楚,周兰木惨白着脸,却不同寻常地一声闷哼都没出,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带了些嘲讽的笑容:“当然是因为……你太蠢了啊……”
戚琅手上一个用力,把他更用力地压在墙上,周兰木吃痛,喉咙里溢出几丝痛苦的□□。
“你这么想惹怒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戚琅冷冷地看着他,“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是我想告诉你,而是你……你自己,自己想不清楚,只得让我来告诉你,”周兰木痛得眉眼皱成一团,却不反抗,“你想听,我就一条一条地告诉你……你听好了,其一……是当初定风之乱,你伙同卫叔卿,谋杀先帝,还有……太子殿下,谋逆大罪天下皆知,罪不容诛!”
“哈,”戚琅笑了一声,嘲道,“自古成王败寇,谋朝篡位却得善终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何罪之有?”
“其二……”周兰木艰难地说着,“把持科举,滥杀士人学子、平民百姓,天下唾骂……不信你便看着,史书之中,定不会留你一句美言……长公子,你好歹曾经也是才动中阳的人物,醉心权力之后,却变得如此迂腐无知,到底还是毁了。”
“这都是他们逼的,是他们逼的!”戚琅大声吼道,“我三年禁足断送一生,哪里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今日若不是你们设计……”
“其三……最蠢的一件事是,你竟然一直不杀风朔,哈哈哈……”周兰木艰难地笑起来,嘲讽地说,“不杀他,就是在逼自己死……戚长公子当真自负,还以为……”
戚琅气极,拉过周兰木重重地掼在地上,伸手掐上他的脖颈,却不用力,只看他时而喘得上气,时而窒息的样子,狞笑道:“好啊,继续说啊。”
这人几乎已经丧心病狂,周兰木见状,反而更加满意地笑起来,他伸手抓着戚琅的手,情真意切、又半真半假地说:“其四……掉以轻心,从不把民间之事放在眼里——可你知道么?我手里有楚韶,玄剑大营被你弃用,不可能忠心于你,鹦鹉卫更是如此,你连什么时候被我安插了什么人进去都不知道……除了那些戚氏私兵,散乱不堪用,你还有什么筹码?这样的时候和……和卫叔卿反目,执意要贵族入中阳……”
戚琅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周兰木憋红了脸,几乎说不出话来:“宫中防卫空虚……朝臣之心四散,民间骂名无数,横征暴敛,苛政奢靡……居然还觉得自己高枕无忧,戚琅,你一直都没变过,虽自负有经世之才,但鼠目寸光、不思进取,注定永远都是戚氏没落之后……那个无用的纨绔!”
“你找死!”戚琅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掐着他,几乎要掐断他的脖子,“你是真的不怕死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哈哈哈,兰公子,这次,你的算盘可是打错了!”
“最后……最后一条!”周兰木几近窒息,他拼命地扯着戚琅的手,想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你居然扔了风朔这个大好的筹码,换我当傀儡,哈哈哈哈哈……”
戚琅冷着脸狠狠地加重手中的力气,真的下了杀心。眼见周兰木已经翻起了白眼,几乎马上就要气绝,却又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说话说得极为直白,当真以为自己不会杀他么,还是……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管有什么阴谋,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满心只想置他于死地。然而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周兰木缓过了一口气,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声调一变,哀哀地唤了一声:“均永……”
因为他太过清瘦,红色的松石链子已经顺着滑进了衣袖,只有这时候才重新落了回来。
况且那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戚琅在一瞬间仿佛被雷击中,惊得全身都在抖。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紧紧盯着周兰木,颤着声说道:“你……你叫我什么?”
“咳咳,”周兰木皱着眉咳嗽,意识看起来不怎么清晰,然而手中却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均永……你……当真要杀我?”
“哈……”戚琅瞬时便松了手,他看着周兰木,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是大悲还是大喜,最后只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混乱地说,“你……你竟然……”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逼近了自己的喉咙。
不可置信地低头,他看见周兰木突然一改方才迷糊的样子,眼神清明,手中持着一把手中不知从何处来的匕首,抵着他的喉咙。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因为被掐得厉害声音还是哑的,面上虽然带着笑,却冷得一丝温度都没有:“长公子……要和我叙叙旧吗?”
有人声自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似乎有人进了密道,正在四处搜寻,戚琅的面色一分一分地白了下去:“是楚韶?你……你疯了,他知不知道你是谁?”
周兰木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答他的话,和从前半分不像的桃花眼脉脉含情:“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其他的,就不劳长公子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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