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发生时,小人就在医馆里。因是家传,小人尚且不会说话就跟在阿爹身边学习,那会儿发生这事时已有十五岁,绝不会记错。只不过事情过去多年,没人刻意提起,小人就忘记了。刚才大人这么一问,小人才恍然记起。”
“你,你胡说……”冯三喝得醉醺醺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多,根
本没注意到堂上微妙的气氛,竟还不知道死活的骂道:“定是这郎中收了葵家那对黑心肝夫夫的银子,真是什么鬼话都敢扯,小人活着三十多年了,就没听说过谁吃奶能吃死的。大人你听说过吗?这不是鬼扯吗?”
“大胆冯三,衙门之内大堂之上,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对本官说话!”
那冯三纵然醉酒也不敢和府尹顶撞,骨子里就淌着奴颜媚骨。
郎中跪俯在地,“大人,小人不敢说谎,此事千真万确。虽然的确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真真切切却有其事。”
郎中又道:“大人,小人隐约记得当时孩子救回来后,那薛氏还感叹过,说什么孩子的父亲就有这个毛病,没想到儿子也有。既然冯三说小人污蔑,不若大人就令他吃下一碗牛羊奶,看他有事无事。”
说是隐约记得,其实他记得真切着呢。本来这事发生太久了,若是没人提起,他也是真忘了,恐怕百年后也想不起来。但是一旦有人提了,这平时想不起来的事就又能想起来了,特别是这也算个奇闻。
府尹命人取牛奶来,那冯三却是不干了,挣扎着怎么都不肯喝,最后甚至喊着叫着这是要谋害他性命。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府尹当即大怒,“好啊,冯三赵氏,你夫妻二人这是把本官当猴耍戏,拿着自家别人知的奇处谋财害命,企图讹人。若要你们真得逞,本官就成了是非不分昏庸无能的昏官了。来人,给本官拖下去,先把二人各打二十大板。”
“冤枉,大人冤枉啊!”冯三这会儿酒是吓醒了,他狡辩道:“小人是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都是赵氏带着小人大儿子出去玩,回来就和小人说是吃葵家奶粉给吃死了,小人信以为真。”
府尹冷笑,“你说你是被赵氏蒙骗不知情,那好,我问你,你怎么解释你不敢喝本官提供的牛奶!”
“小人,小人刚吃了酒,醉糊涂了,以为大人提供的是葵家的奶粉。小人想那葵家奶粉既然能吃死小人的儿子,那也能吃死小人,所以才不敢吃。”
“那你现在清醒了,知道本官提供的不是葵家的奶粉了,那你吃吧。”
“这,这……”冯三支吾着道:“小人听说父子血脉相连,子有的病症父也常有,还有那父不爱食某种菜,儿子也不喜食的。小人现在听大人说小人之子就是因为体质特殊不能吃奶的人,小人怕小人与儿子一脉相承,也吃不得牛奶。小人怕吃了会死,所以不敢尝试,请大人明察。”
冯三哭道:“大人,小人是真不知道小人之子不能吃牛奶,都是被这赵氏蒙骗了。”
冯三指着赵氏,瞬间翻脸,那还有什么昔日夫妻情意,“大人,毒妇赵氏乃是小人续弦,当年薛氏在小人大郎一岁时突然急症去了
,小人才娶了她回来。平时小人大郎都是她在照顾,肯定是她无意中发现了小人大郎的这个奇特之处生了恶毒心思,故而将小人一并瞒着。”
“赵氏平时就对大郎不好,常常非打即骂,这些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她一定是怕大郎长大后和她亲生的二郎争夺家产,才生出歹毒的念头害死了小人的大郎。请大人给小人做主,严惩这个毒妇。”
赵氏茫然的看着冯三,好像今日才看清她嫁的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一般。
她嫁给冯三如今已经六载,为他操持家务生养二郎,虽然对先头人生的大郎不好,可对冯三却是尽心尽力掏心掏肺。况且她平日苛待大郎时,冯三从没阻止过,哪怕一次都没有。就说这次利用大郎这个奇特处谋财害命,冯三也是清楚的。那个大人物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冯家爷们这个不一样的奇特就上门来,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买大郎的命,嫁祸葵家。冯三是同意了的,她才敢做。可如今出了事,却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
她们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那些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情意都是假的吗?
自然是假的,一个男人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她的!
赵氏这时候想起一句戏文来,说的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赵氏有心和冯三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同归于尽,可是看着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的儿子她知道她不能。
她对大郎不好,那是因为不是她亲生的。二郎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的命根子,她就是死也得护着的。
冯三死不足惜,可是她们都死了,二郎谁来照顾。那些个亲戚吗,亲生父亲都能为了十两银子要亲儿子的命,亲戚她怎么能信得过。
赵氏知道她是活不了了,那么只能冯三活着。她死了,冯三也得赔偿葵家银子,到时候倾家荡产的冯三肯定这辈子都说不上媳妇了。那么他这辈子也就二郎一个孩子了,不管怎样都得养大。
想到这里,赵氏一咬牙,回头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瞧了瞧二郎,似要把他的样子瞧进骨子里,黄泉路上也不会忘。
“大人,一切都是民妇一人所为,冯三什么都不知道,民妇罪孽深重愿意以死偿还。”赵氏转头又道:“冯三,我死了化成恶鬼也要跟着你,若你敢苛待我儿子,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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