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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兰凌均让他觉得不满意的戏份就是这接过酒杯之后的情绪,看起来太平淡太平静……即使知道了自己喝下的酒不对劲,他流露出的表情都像隔着一层什么一样,仿佛站在第三方旁观整场闹剧。
    这不是演员应该表达的,太客观太冷静……太假。
    木赫祈祷着这一次他会有进步……至少应该稍微融入到人物情绪里面,连洛远都能做到的事,木赫不相信兰凌均反而不行了。
    就在这所有人都很紧张的时刻,片场的角落突然起了一阵很小但是很清晰的骚动。木赫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今天的第二位来头很大的 “不速之客”竟然也来了片场。
    临清折还穿着像刚开完会的正装,面色冷硬,急匆匆地走进片场,全场人的注意力不由得都被吸引了一下。
    而他始终没有注意旁人,从走进来的时候视线就一直盯在片场中心跪在地上的兰凌均身上。
    若不是摄影机还开着,他毫无疑问会直接走过去。
    兰凌均和洛远自然也注意到了片场不一样的氛围。洛远是背对着临清折的,他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而兰凌均的方向则是借着拿酒的姿势微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片场之中。
    兰凌均怔住了。
    遥远的片场边缘,他看见严羽珂冲临清折打招呼似的一笑。
    不……或许就是白练。
    那熟悉的笑容让他的脑袋发胀,记忆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再等就没时间了……皇帝如今有多偏疼他的小儿子朝堂上下全都知道……还是继后所出……等小皇子成人,你以为皇帝真的会把位置给坐了太子之位二十几年的太子殿下吗?就算皇帝不会,可还有继后……她若是没点手腕,怎么那么快就坐上皇后的位置……别把她想得太干净了……”
    “将军,怎么不接酒?”
    恍恍惚惚间,兰凌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过了酒杯,清澈干净的液体在灯光下波光粼粼地晃动着,每一个小的折面仿佛都是一面镜子,让他被晃动得头昏脑胀,让他眩晕。
    “皇帝病了,他这么大年纪,生病也是合情合理的……若是这一病能让他看开些,放权给太子殿下,那也好。可是他不会……不管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继后的缘故……他都不会。就算在龙床缠绵病榻,他也会牢牢抓住所有权力……太子永远是太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继后让兰桢去找药……按兰桢的性格,他肯定已经答应了。你别忘了,继后的娘家也姓兰……”
    洛远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变得更加恍惚了。
    兰凌均已经无法分辨是否真的是他在说话。“将军,朕赐你的酒你都不敢喝?”
    抬手,酒入口,是涩的,透着股微酸。
    日光恍惚中,白练已经走到了临珏身边,和他在笑谈什么。
    明明是青天白日、毫无遮挡,兰凌均却发现自己的耳朵竟然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而记忆中的声音依旧毫不放过他,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呼吸都清晰无比地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皇帝迟迟不退位,你就迟迟不能入仕。兰桢难道不懂?不过他就算懂,他也会听继后的……你入仕,他就掌控不了你了。那神医的确是个神医,我听过他不少妙手回春的事迹……那药草,即使长在那种地方……难保兰桢不会真的把他给采回来,毕竟他……要是这药草真的又救了皇帝一命,他再坐个十几年的皇位……你要太子殿下如何?那时候继后的皇子也已成人……为今之计,不能让兰桢去……太子殿下仁德不愿意出格……我们这些辅佐他的人如果再不肯狠下心……”眼前仿佛有一层很薄但始终存在的水一般,兰凌均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依旧难以看清。
    酒液滑过喉咙下肚。
    前世的那个晚上,他也喝过一杯酒。
    兰桢不常喝酒,但在听到那些密谈之后,他在房中枯坐了整个下午和整个前半夜。即使听到临珏回来,他也没有去找他。
    到了后半夜,兰桢让人给他酒。
    房门打开,仆从恭敬地托着酒杯走进来,透过洞开的房门,兰桢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
    “临公子啊?他还没睡,刚刚遇见小的,还问小的去做什么……小的就跟临公子说了。”仆从一五一十地回答完之后,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兰桢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空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有一小壶酒和一只酒杯。
    酒壶里倒出的酒液,是清澈的,清香的。
    兰桢的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的,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杯酒上,企图喝下它之后,可以安睡、可以忘记今日他听见的话,明天醒来,就全然当成没有发生过。
    然而清酒下肚,兰桢的腹部却如同被腐蚀一般灼烧起来。
    他想张嘴喊人,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留下乌黑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到空空荡荡的酒杯上。
    兰桢瞬间明白了。
    他清楚地记得,白练说完那许多如妖魔一般蛊惑人心的话之后,窗棂里传来一个他熟悉得每夜梦见的声音,“嗯。”
    他当时竟然能保持住冷静,悄无声息地跃到了房顶上,透过瓦砾的缝隙,白练对面的那个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他都认得出来。
    那一声“嗯”,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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