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猛地抬头,眼神一片错愕,裴澈见他不知,方觉自己又说错了话,急急道:“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纪表兄恩承燕家,燕家不放人他决计不敢开这样的口。”
燕挽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借故回了府,就要找纪风玄问个清楚。
却没见到纪风玄的人。
宝缨将他拦在了院外,不肯通禀也不肯放他进去。
“公子他已经睡了,小公子改日再来。”
“我有话要同兄长说。”
宝缨心想他哪天没话跟纪风玄说,深更半夜在人熟睡的时候把人叫起来,让人赶过去陪他,如此行径令人发指,便忍不住冷嘲道:“小公子,我知道你喜欢我们家公子,可你也用不着这样吧,你都快挂我们家公子身上了,能不能让他歇两天?即便我们家公子承了燕家的情,他也不是铁打的,这般折磨有几个人承受得住?”
燕挽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原来他缠着纪风玄的事,连小厮都在背后看轻他。
再一看向那大敞着的门口,纪风玄有武功在身耳力敏锐,他同宝缨闹出这般动静,他若想出来见他早就出来了,如今毫无动静,是不是连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对不起。”
燕挽感到无地自容,扔下这么一句话,逃似的走了。
宝缨仅是想让纪风玄今晚睡个好觉,没想伤害燕挽,冷不丁听燕挽来了这么一句,眼皮一跳,蓦然感觉自己做得太过了。
过了片刻,纪风玄穿着宽松的浴衣,怀里抱着脏衣服从别处走了过来,宝缨迎上去将此事同纪风玄说了。
纪风玄冷冷睨了他一眼:“这次罢了,再有下次……”
“不会了公子。”宝缨心虚的说道。
第二日,纪风玄派人给燕挽送去了一盒糕点,以表示歉意。
殊不知,这盒糕点正正戳在了燕挽的心窝上——
他嫌他烦,对他避而不见,但却拿糕点来搪塞他,果然之前所有的照顾并非出自真心,是碍于兄长的名义,迫于燕家的压力吧。
画莺见燕挽不开心,反而一副苦涩的样子,十分惊惑,可他不敢问,生怕不小心触动了燕挽的伤心弦,连忙偷偷禀告了燕母去。
得知燕挽情况又不太妙,燕母既是惊愕又是焦心,这才刚好一点,也终于肯出去见人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想了想,立即派人去将纪风玄找来。
纪风玄正在铺子中核对这几日的账本,见燕府下人匆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抛下手头事务赶回去。
甫一入厅,便听燕母问:“云慎,你对挽儿说了什么?”
纪风玄深深蹙起了眉,很是规矩的答道:“我并不曾对挽弟说什么,做什么,母亲此言可是挽弟又出了什么事?”
燕母是信他的,极其的忧愁:“挽儿今日精神又不好,饭也没有多吃,自被宋意退婚后,他一天吃得比一天吃,人眼见的愈发消瘦,再不吃饭可如何是好?”
纪风玄心中微沉,思来想去就只有燕挽来找他但却被宝缨拒绝的事了。
宝缨做得虽然不对,但他也的确不能日日围着他转,斟酌了一下,他道:“挽弟一时不快应当无碍,待会我便去看看他,以后也会多加留意的。”
燕母大大放下了心,露出欣慰笑容:“苦了你了。”
纪风玄“嗯”了一声退下,转道就往燕挽那儿去。
画莺如见救星般引他进到厢房里,纪风玄方踏进去一步,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惊喝:“不要进来!”
纪风玄侧眸看了画莺一眼,没有止步,直接大步闯了进去。
只见燕挽赤脚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在听到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后,他抬起脸犹如受了惊的兔子,整个人往床边的帐幔后缩了缩,瞪着一双眼,微恼道:“出去。”
纪风玄停在几步之外,撩开玄色衣摆,一只腿曲膝半跪在地上,好与他平视,然后道:“我惹你生气了?”
燕挽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不说话。
纪风玄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你昨日来找我时,我不在房中,宝缨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燕挽却道:“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贪恋他的温柔,如同迷恋一味疗伤圣药,难以戒断,但他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通过宝缨的眼神和语气,他甚至已经想到府里其他下人是怎么议论他的了。
他们一定会觉得他不知廉耻,刚被宋意退婚就缠上纪风玄,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喜欢倒贴的赔钱货。
他不要那样。
纪风玄听言沉默了一阵,接着一双冷眸深邃而平静的注视着他,极其认真的说道:“挽弟大可不必在意府里的人怎么说怎么议论,照顾你的是我,我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
燕挽浑身一僵,缓缓转过眸去,满脸愕然。
纪风玄朝他招了招手,沉声道:“来。”
燕挽没动,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甜蜜的陷阱。
纪风玄只等在原地,相当有耐性,好半晌,燕挽终于动了,啜泣着扑向他:“兄长。”
纪风玄摸了摸他的头:“画莺说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你这般任性岂是忘了上回饥饿之痛。”
燕挽深觉愧疚,低着头不敢正视他:“我错了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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