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梦见了皇兄回来和我朕说了些私密话。这几日你辛苦了,他们的意思朕都懂了。”
慕白的上半身往后靠了靠,双脚放松了些,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服。
“陛下念着兄弟亲情,奴婢也知道,只是容奴婢冒犯说一句,先太子已经在东宫里没了,陛下还是节哀吧。”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更是说给一旁伺候的宫人说的。
慕白的眸子暗了暗,没有接对方这个话茬,而是接着他之前的话补了一条:“过几日等太后的生辰过了,你还是得去一趟,就说朕同意把东西一点点运进来。还有三日便是太后的生辰,具体的事宜就交给你操办,太后贴身的宫女你也应该认得。先皇去得没多久,这太后生辰,苏嬷嬷你应该知道分寸。”
“奴婢知道了,定然不辜负陛下的重托。”苏嬷嬷把帕子在装着热水的金盆里又洗了一道,拧得半干,又把慕白的双手细致地擦了一遍。
她比慕白矮了一个半头,因为此刻慕白是坐着,她弯下腰来,还是微微曲着膝,把自己搁到一个几近卑微的地步。
慕白瞧着她的发顶,那里乌黑而富有光泽,比起宫里头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丝毫不逊色。
年轻的皇帝静静地看了一会,等着双手被擦拭干净,又开口吩咐到:“把几位长老需要的解药送过去吧。朕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那边还生出什么事端来。”
等他真正歇息了,刚刚对着皇帝还一脸温柔,姿态卑微的女官苏嬷嬷立刻就挺直了腰身,满面冰霜地对着刚才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发火:”这伺候的人都是瞎了吗,陛下在这睡了,天这么凉,要是陛下染上了风寒我看你们如何交代!”
为了避免原太子的人对新皇做出些不可饶恕的事,能够在慕白身边伺候的除了当初的安王府的下人便是从外头选进来的,保证绝对和废太子慕言没有半点关系的新宫侍,他们身上不允许有任何武器,年纪又都小得很,不会有能给慕白造成生命上的威胁。
今日在御书房伺候着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太监小宫女,最大的一个也才十二,这会儿听了苏嬷嬷的讯,有个尖尖细细的嗓音便小声地回了一句:“若是,若是给陛下披衣服的时候惊动了陛下呢?我们一靠近陛下,他就醒了。”
比起教习嬷嬷的训斥和责罚,她们更害怕的是慕白的龙颜大怒让自己丢了小命。
“难道你们的手脚就不会轻点,动作大到能把陛下都弄醒吗?陛下都魇着了,你们的脑子都被狗给叼了去,都不知道想事的吗?!”
慕白对不熟悉的人靠近确实会做出防备的反应,女子虽然嘴上训了一大通,最后却只是略施惩罚,要是打坏了这一帮子人,教她到哪里再去找人来顶替这些受了一定调`教的宫人。
来日方长,还是等她把那张太后的生辰操办了再说,不过她还是得再调两个能干的人在这里管着,要是慕白真受了寒凉,她就该心疼死了。
不管慕白登没登上那个位置,她苏颖改变的都只是口头上的称呼。慕白是安王也好,是皇帝也罢,在她的心里头,对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她悉心照料的小孩子,可能不注意就感了风寒,每时每刻都马虎不得。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这皇位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轻易。慕白就是做梦都会梦见慕言带着他的属下回了皇城,那些暂时归附他的臣子将军突然就变了面孔,一个个张着大嘴,控诉着他弑父杀兄,只为谋取皇位。
发誓要守着他的苏之冉于慕言带来的军队和突然背叛的御林军中被乱箭射死,而苏嬷嬷也跟着被毒害,那双温柔的眼里不甘地流下两行血泪。
而他被关在那皇城底下的石屋里,屋子里黑洞洞的,可以听见石壁外嘀嗒的水声。门开的时候,是慕言狰狞的面孔,对方俊美的面孔上露出可以称得上艳丽的笑,嘴唇一开一合,嘲笑着他注定了赢不了。
从梦中惊醒来的时候他总是冷汗涔涔,太医只说陛下这是魇着了,忧思过重,开了些安神的药物让慕白勉强能睡个无梦的觉。
但心病还须心药医,慕白一日找不着慕言,就一日无法安生,他倒不是觉得内疚,任谁的卧榻之侧睡了只瞧不见的猛虎都无法心平气静,假装危险并不存在。
慕言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就算坐上了皇位,成了表面上的赢家,可只要知道慕言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他心里就无法踏实下来。
若是能够找到慕言,他兴许该把人以同样的方式毒杀了,或是关在那个温亦韶口中慕言为他准备屋子里头,如果没办法把人弄死的话,还是让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够安自己的心。但这一切的一切还要以找到慕言为前提。
在镇压了一场小型的叛乱,调动了几位朝臣的官位,把派出去寻找“死去”的太子的人手收了一部分回来。在张家人和慕白埋下的棋子的共同努力下,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那些吵吵嚷嚷的朝臣也被一张折子逼得噤了口,在慕言不出现之前,他们还是安安分分地做着以前启文帝在的时候的事,不出挑也不消极怠工。
一开始的时候,是六部尚书连着递的折子,一个个告病,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堆,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臣年老体微,恐怕不能来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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