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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朝明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习惯性地朝楼道旁的小卖部看去。
小卖部亮着灯,麻将还没散场。麻将碰撞、洗牌、麻将桌运作的声音都还能听到。顾朝明走在前边往后瞥一眼顾涛,顾涛摸了摸手,很明显又是想打牌了。
顾朝明看破不说破,自己快步上楼,故意留给他时间,没想到顾涛并没有直奔麻将馆,而是跟着他上楼。
依旧破烂的楼道,墙上的小广告,空洞的扶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变了的只有人而已。
顾朝明没有钥匙,停在门前,顾涛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顾涛腰间那把钥匙是顾朝明没有带走的那把,顾涛自己的钥匙给弄丢了。
顾涛没直接去打麻将而上楼给他开门就是因为只有一把钥匙的原因。
顾涛犹豫要不要给他,又怕顾朝明有了钥匙不让他进门,索性就上楼先给他开门再下去打牌。
麻将牌的手感吸引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摸到。顾涛给他开门留下一句“没钥匙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匆匆下楼。
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房子里一片黑暗。
顾朝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全是灰的阳台边上朝下看,等了一小会,看着顾涛从楼道跑出,跑进亮灯的麻将馆。
真是改不了性子,顾朝明觉得自己不抱期望是对的。
没有钥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关门,顾朝明呆站在门前,没有表情地望着门内的黑暗。借着楼道里感应灯的光,能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摆设。
头顶有光,顾朝明却只觉得房子里的黑暗像一个黑洞,他一旦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黑洞旋转,被顾涛打开的大门也许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只是是顾涛版的,功能单一,只能带他回到那个地狱之中。
顾朝明提着甜点站在门前许久,身边皆是熟悉的气息,墙上换煤气的小广告他还知道印在哪个位置。房子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知道摆放在哪,不开灯走进去也不会拌到脚。
太熟悉了,一切的一切,熟悉得可怕。
顾朝明站在门前,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他从这里逃离,又回到了这里,仿若一个轮回,他注定永远无法逃离。
顾朝明安静地伫立,犹如一座雕像。他盯着门后不断旋转要将他吸进去的黑洞。头顶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声音,灯光灭亡,这下才是彻底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暗。
顾朝明原本安慰自己,先住几天,过几天按照苏炳说的逃出去就行,可他也知道那是骗自己的。顾涛会说到做到,顾涛会来学校找他,只要他被顾涛找到,他就永远脱离不了顾涛的魔掌。
他以为自己的勇气足够支撑他去面对顾涛,去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可他太高看自己了,他现在连这个门都不敢进去。
手指蜷缩,拽紧了粉色甜品盒的袋子,塑料袋被拽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不足够点亮头上的感应灯。
黑暗中,敞开的家门在对他说:“回来啦,孩子。”
这个声音环绕在耳边,顾朝明拼命将它从脑子里剔除。
口袋里手机振动,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透过校服的纤维布料,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在顾朝明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飘上来,有人上楼了。
自己站在这里肯定很怪,顾朝明不想吓着别人,他抬起腿,跨进那道门坎,方才无数的犹豫与恐惧就这样因为一阵脚步声轻易地妥协。
顾朝明就这样带着口袋里微弱的光亮,从一片黑暗走进另一片黑暗。
打开灯,顾朝明只用几秒去适应重回到的几十平土地。
空气中还残留着啤酒与香烟混合的气味,沉在空气里,不肯消散。不用顾朝明去找,茶几上摆着的啤酒瓶不打自招。
打开冰箱,冰箱里除了卧着几瓶啤酒外,剩下的都是曲盈逸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辣椒末、煮粥的豆子、熬汤的材料。红的蓝的塑料袋,左一个右一个,一两瓶辣酱放在最顶层。
冰箱里空余空间很大,顾朝明将甜品盒放进中间那层,没有动它的欲望。
这房子年岁久,设计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到夏天暑气就把这占领,春秋的空气挪不动脚,处于耄耋之年,沉积在半空中,又厚又重,四处潮湿。一到春秋天,顾朝明总是会把窗户打开通风。
顾涛明显没有这种意识,房内的潮湿不知积压多久,混合着啤酒和压抑下去的香烟味道,让人呼吸一口鼻腔都开始发酸。
回到熟悉的地方,顾朝明又自觉回到原来的角色,做原来的活。
先打开窗透气,让夜风与室内的沉重空气交换,再将茶几上的啤酒瓶收起,到厨房找到酸味来源。
厨房水池里还堆着他跑出去那天留下的碗,没人动过,水都不曾沾一滴,顾朝明怀疑顾涛根本没进过厨房。
将客厅和厨房大概打扫收拾一遍,顾朝明没有带衣服,准备去房间衣柜里拿衣服洗澡。
不用钥匙,门锁已经被顾涛用菜刀劈烂,门板上的伤疤倾诉着它的痛苦。
顾朝明推开门,房间里如他所料的混乱一片。
顾涛来过他的房间,找过已经被他带走的“小金库”。
顾朝明对眼前的杂乱不以为然,脱下校服外套扔在堆成一团的被子上,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物洗一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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