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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卖部特有的简陋与杂乱,不大的房间还隔成两间。大的那间摆麻将桌,剩下的一间才卖东西,有点主次颠倒的意思。
    打麻将的人今日散的异常的早,往常要到凌晨有时甚至通宵,今天顾朝明走进去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平常麻将房里那群人粗着嗓子打牌的声音。
    小卖部墙上挂着各种小零食,成姨撕下一包拿给自家孩子解馋。
    “去找你爸。”
    把孩子打发走成姨回头看到进店的顾朝明,脸上比同楼道的人看到他多了几分微笑。
    “放学了啊?今天有点晚啊。”成姨亲切地说。
    顾朝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问:“今天我爸有没有赊账?”
    成姨待他其实算还好,他爸一直赊账,上次喝醉酒还抡椅子打碎小卖部的窗户玻璃,成姨也没给过他脸色看,但也是因为他每次都赔钱的原因。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卖部房子年岁老,到处都是陈年旧物,麻将桌的椅子一桌还能摆出四张材质不一样的来。小卖部里唯一的窗户,一边脏兮兮的看不清外边景象,已经成昏黄色,一边新换的都还能倒出人影。成姨甚至还望着顾朝明他爸哪天再发疯打碎旧的那块玻璃,顾朝明来赔钱正好换一双,多值。
    “你爸今天可威风了。”成姨说。
    顾朝明听出成姨话里的意思,成姨继续说:“今天喝的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不过这次给你省了点钱,没打碎东西。”
    成姨说起来好像还有点遗憾:“就打牌输钱,和别的楼道里的人呛了几句嘴,差点打起来,被人拉住了。”
    “你爸今天就赊了一包烟。”成姨指着玻璃柜台下排列着的五花八门的烟其中一种。
    顾朝明低眸朝柜台里看去,掏出口袋里的整钱。
    成姨找着零钱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感叹起来:“这人啊命苦就真命苦,你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像话的爹呢?”
    顾朝明他爸的各种丑闻在这片旧得不能再旧的小区已经传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面对成姨的话,顾朝明安静地站在那没有回应,棒球帽挡住他半边脸,整个人像一团沉默的黑色气体。
    等成姨找完钱,顾朝明跨步走出店门,握着仅剩的几个硬币装进口袋走进楼道。
    老旧不堪的楼道一看就是年头已久,是楼房中的老头子,还是患疾病的老头子。墙上斑斑驳驳带着霉斑,是老人皮肤上的老年斑。有些地方印着小广告,开锁、不孕不育、煤气、治痔疮……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扶手也被腐蚀到看得到里边空洞的铁锈,楼道转角堆的不是垃圾就是一些不用的废旧物品。
    风一吹,破败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楼道的破败阴暗和即将面对的家让顾朝明逐渐放慢脚步,像是想要隐身于楼道中,消失在这个世界。
    停在一扇门前,门内电视声音吵闹,顾朝明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老式门锁转动的声音之后猛灌入耳的是客厅电视里喜剧小品的声音。应该正到搞笑之处,不知是后期合成还是现场观众真实的笑声从电视中传来。
    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震耳欲聋,充斥整个客厅,不懈地击打着耳膜。房子的隔音系统纯靠这几堵墙,几乎等于没有,电视声有些扰民。
    大得扰民的电视声对于靠在沙发上仰头打鼾的男人来说没有丝毫干扰,呼噜声和过大的电视声倒也相得益彰,一起敲锣打鼓让人不得安宁。
    男人的呼噜响得让人怀疑就算火车从他耳边驶过,他也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继续睡,而奇怪的是他又能精确地在顾朝明进门的时候醒来,不知是到哪块神奇的土地练就的这门功夫。
    也许是闻到能给他付钱的味道,所以自然就醒了。
    顾涛这样的人只有对钱才有这样的灵敏。
    顾涛刚睡醒睁开眼,看到顾朝明推门进来没吭声,等到顾朝明进屋放下书包,面无表情熟练地收拾桌上的啤酒瓶时,才像刚看到他进门一样,横笑着脸上的粗肉,语气亲切,像一个想念儿子已久的老父亲一样问他:“回来啦?”
    顾朝明把桌上倒下的酒瓶立起,对于他爸的“亲切”问候仿若未闻,一声不吭地从抽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将桌上的果壳用纸巾扫进垃圾桶。
    电视声炸在耳边,顾涛看着顾朝明整理他留下的残局,连个位置都不想让,坐在沙发上忽然伸手摘下顾朝明头上的黑色棒球帽。
    “在家还戴什么帽子?”
    戴了一整天的棒球帽被摘掉,被帽子遮挡的还未愈合的伤疤暴露在充满酒精味的空气中,狰狞如一条荆棘,又像一条幼蛇伏在顾朝明的额头。
    顾朝明收拾的动作猛地停住,毫无表情的脸也生出一丝厌恶。
    他一把从顾涛手里抢过棒球帽,重新扣回自己头上。
    “你这额头上的伤疤怎么搞的?打架了?”
    顾朝明戴好帽子,他的伤疤太丑陋,太可怕,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免得被别人议论纷纷,就算天再热、伤口再痒他也能接受。
    这就是他大夏天每天坚持戴帽子、被班主任说也不摘的原因。
    他和老陈说:“快了。”
    等伤疤好全了,自然就摘了。
    这伤是顾涛喝醉酒后打的,磕在家具上,顾涛自己却忘了,还好意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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